旭日东升,有一麻衣老汉背负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独臂少年,缓缓走在街上,引的街边的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老汉将少年背到大街尽头的一家不起眼小书塾前,便两眼一黑摔倒在地。
当街边的人们正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去扶二人起来时,小书塾的陈旧大门便缓缓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腰间别着朱红色戒尺的白胡子老头,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将二人带了进去。
这家小书塾在小城里称得上一朵奇葩,不收学生,却不求回报的将书塾中的万卷藏书一本一本的送给那些寒林士族的读书人,以及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书生。
小城里的年轻一辈对这个小书塾的老夫子知之甚少,姓氏名谁一概不知,一年里也见不到两三次,让小书塾更蒙上了一缕神秘的色彩。
白胡子老头关上大门,眉头紧皱的看着眼前的二人,竟出奇的有些束手无策。
他揉了揉眉心,从腰间摘下那把朱红色戒尺,紧握在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道压胜,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是实实在在天大的规矩,便是他这个儒家老祖也得乖乖服从。
白胡子老头重重的拍了拍大腿,恶狠狠的看着天际,呵斥到:“百年不得飞升,就由得你们强行垂钓人间气运?若不是你们这群自诩清高的狗屁仙人强行垂钓那齐笙歌的剑道气运,小璞会一剑破开天外天,将你们打落人间?最后落得身死道消,又有什么意义?还九十六圣君,也不过是浮云挂空名罢了。”
白胡子老头不停的呵斥,手中也没有闲着,不断从大袖之中取出压胜之物,轻轻放置在徐璞身边,一块块玉八卦牌,玉兽牌刚放置在地上,便瞬间化作齑粉,飘散风中,白胡子老头皱起眉头,轻轻抚着徐璞的额头,将他一把抱起,朝那天上白玉京掠去。
至于麻衣老者,白胡子老头从小天地里取出一把偃月刀,就当做是冒死将徐璞从天道镇压下救回来的报酬。
刀长九尺五寸,重约八十二斤,刀身上镶有蟠龙吞月的图案,龙口位于刀柄上方,正对刀锋的浮雕龙鳞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如真龙身上的龙鳞一般。
天外天,白玉京。
白胡子老头带着徐璞不讲理的登楼,前来阻拦的仙人皆被白胡子老头用腰间的朱红色戒尺重重赏了一板栗,如夫子教训学生一般。
白玉京共有十二楼,每一楼都有九十六圣君看守,越往上修为越高。
在天外天漫漫光阴长河中,只有一人登顶十二楼,最后却也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天外天众人的视野里,如人间蒸发一般。
白胡子老头怒不可遏的登楼,让那看守各自那一楼的九十六圣君都有些不明就以,想问却又被那不讲理的老头儿用戒尺重重赏了一板栗,最后便都哑口无言,只当是他闹着玩。
当白胡子老头带着徐璞出现在白玉京十二楼,却发现有一个头戴芙蓉观的清癯老人和一个袒胸露乳的老和尚早早地就在那儿等着自己,他脸一黑,就要破口大骂,那头戴芙蓉观的清癯老人抢先开口说道:“你个臭教书匠怎的这么蛮横不讲理,我这白玉京好歹也是个圣地,你就这样不讲理的闯进来,让天下人知道了不都以为这白玉京是那青楼一般的货色了?”
白胡子老头撇撇嘴,冷不丁的说道:“若不是你这白玉京九十六圣君垂钓那齐笙歌的剑道气数,徐璞会冲上天来将那些仙人打落人间?”
“退一万步来说,你自己说说你这白玉京里的人都干了些什么狗屁倒灶之事,你就真的一概不知?”
头戴芙蓉观的清癯老人讪笑道:“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让他们做这不做那的。”
白胡子老头神色一变,讥笑道:“你不是号称天下道教皆出于你吗?九州天下这么多人你都管得了,就这么九十多个人你就管不了了?”
老人哑口无言,向身边的老和尚投去祈求帮助的目光。
袒胸露乳的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双手作十念叨着阿弥陀佛,并不想理那清癯老人。
头戴芙蓉观的清癯老人摇了摇头,淡然道:“既然天道压胜,那就远离天道,逆天而行。”
白胡子老头面露疑惑,那清癯老人继续说道:“我可以让徐璞醒过来,境界依旧是那十四境天仙,不过他便不能再有儿女情长,除非是他自己破了天道压胜,否则便会被天道反噬,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废人。”
白胡子老头摩挲着腰间的朱红色戒尺,看了眼沉睡的徐璞,面露难色。
片刻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去往位于天外天的儒家第一青苍学宫,去为徐璞寻本命字,以保太平。
一日之后,白胡子老头重返白玉京,这时的徐璞早已醒来,看到翩翩而来的白胡子老头,虽然断臂,却依旧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略显沧桑的白胡子老头展颜一笑,轻轻的把手放在徐璞的头上,沉声道:“你姓徐,名璞,这是你爹娘给你的,今日起,你便字敬山,这是我这个老头子给你的。”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白胡子老头咽下一口血,笑道:“敬那天下苍生,山河望剑。”
徐璞展颜一笑,又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便听到白胡子老头沙哑到:“剑尖的方向始终不该是平民百姓,也不该是身边亲近之人,你手中的三尺青锋,承载着天下苍生的快意,也当指上天!”
徐璞点点头,便被老头打晕送回了那小城里的小书塾里。
在将徐璞送去小城里的小书塾后,白胡子老头呕出一口鲜血,狼狈的站起身来,朝着白玉京外走去,身影在日暮里愈发苍凉。
那头戴芙蓉观的清癯老人站在白胡子老头身后不远处,轻声道:“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你这个臭教书匠称得最得意。”
一旁袒胸露乳的老和尚看着白胡子老头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笑意盈盈,轻声道:“还是那个小巷子里的穷秀才。”
何为不归人?沧海桑田,一抹云烟。
白胡子老头走了很久,终于走不动了,坐在地上惨然一笑道:“残阳与我立黄昏,佳人问我粥可温。飞蛾与我捻熄灯,笔砚共我书半生。孤月陪我夜已深,往事与我把酒分。春风拭我相思泪,睡梦与我恋前尘。微风陪我顾星辰,案几知我茶已冷。归燕听我诉衷肠,暗香解我心头梦。素衣拘我言中泪,竹杖伴我独行路……”
“读书人,是真他娘的猛!”
这一日,儒家文庙老祖的金身法相骤然破裂,天上天下皆披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