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正月,长安城,太极宫,熏风殿。
宫殿内的太监宫女们或站或跪地的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气氛压抑的厉害,因为床榻前的宫装女子正在哭泣。她哭泣时因为她的大儿子从前天晚上被人抬回宫以来一直都没醒,太医诊断说是今日天亮后还不醒转的话便很难再醒过来了。眼看天际的第一缕曙光已经照了进来,宫内灯火虽明,但女子的内心却更显阴霾重重了。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再派人去催下。”
“回娘娘,已经去人请了,按脚程当是快到了。”这时候也就从小便跟随在这位女主人身边的贴身婢女敢于上前答话了,话音刚落,殿外果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微臣见过杨妃娘娘”来人进来便先给宫装女子行礼。
“张太医快快免礼,你再帮汉王诊脉,看看是否有所好转。”宫装女子起身让开了位置给这个五十来岁的太医,眼中带着殷切的期盼甚至是丝丝的哀求。
太医熟练的将手指搭上床榻上少年的手腕,仔细的号脉。但是他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半晌之后只能起身行了一礼道“回娘娘,微臣无能,汉王殿下并无好转,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的,我的恪儿还这么小,不会的,不会的。”太医的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宫装女子的情绪终于是再也撑不住了,跌坐在床榻边上,只知道抓着儿子的手不停的喊着儿子的名字,仿佛她一放手儿子就随时会离她而去。
“老天爷在上,恪儿年纪还小,不该受此厄运,愿以我这个母亲的寿数换我儿醒过来”宫装女子绝望之下只剩下为人母亲的本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是向上苍祈求。
躺着的李恪却不知道身边母亲的痛苦煎熬,他的脑海里却是无数记忆的汹涌而来。年少的艰辛,混迹市井的无奈,行走江湖的酸甜苦辣,骗人与被骗的交织,最后是一道雷光来的猝不及防,仿佛是雷光直接打进了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炸开了天空中那浓厚的一片乌云,无尽的痛苦随之而来。
被宫装女子抓着的手好像动了,起初只是稍稍动了下,很快的李恪的全身好像承受着极大痛苦似的全身颤抖。然后小手挣脱了她的手,双手抱着脑袋不停的捶打,同时嘴里也发出了痛苦的吼叫。
“太医,太医,快看看我儿,他这是怎么了。”太医眼见情况有变也是赶紧上前准备号脉,然而还未等他上前,床榻上的孩子确实已经伴随着一声大吼然后坐了起来。
昏迷了两天的李恪终于睁开了他的双眼,然而入眼的是一双小孩的双手,转头左望,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群古装的男女望着自己。“做梦吗?”身体的虚弱,精神的疲惫让刚醒来的李恪无力支撑,马上又倒了下去。“再睡一会,睡醒了就好”李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嗷……”当他的身体倒下去后脑勺碰到枕头的那一瞬间却又马上弹了起来,李恪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痛、痛、痛……偏偏越痛意识却越清醒。房间内所有人都被这瞬间发生的事镇住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他们的汉王殿下起来、倒下去、再弹起来然后抱着头喊疼。
“恪儿,恪儿,你终于醒了,不怕不怕,母妃在这呢。”到底还是母爱最伟大,宫装女子马上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疼的满床打滚的儿子,温言安慰着。
嚎了足有半刻的李恪终于是慢慢熬过了痛楚,也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穿越到了目前这个小孩子的身体里。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是……活着就好。
“我饿了。”冷静下来的李恪开始思考目前的处境,这个抱着自己的女子应该是这一世的母亲了,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还挂着眼泪。其他暂不去想,身体的饥饿却是实实在在的提醒着自己该吃饭了。
听到儿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宫装女子也反应过来了。“翠儿、竹儿去传膳,张太医,麻烦你再给汉王诊脉。”
“是。”张太医上前号过脉又伸手在李恪后脑上摸了一会,躬身退下再像宫装女子回道:“恭喜娘娘,汉王殿下脉象平和,后脑上的肿块也消散不少,当是无碍了,只需好生休养几天便可。这两天用膳当以清淡为主,油腻大补之物当缓缓用之。”
太医退出后,李恪要的饭终于来了,喝了两小碗粥之后对于目前情况什么都不清楚的李恪来说只能是少说话,多听多看多想。宫装女子见儿子醒来却是不说话,起初还以为儿子脑子出问题了,急的连连打转,不停的问儿子哪里哪里不舒服之类的,好在李恪偶尔的点头摇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才放下心来。
在她的絮絮叨叨中,李恪听到了许多熟悉的人物名字。李泰、程处默、程咬金、柴令武、柴绍、长孙冲、房遗爱、杜荷……李恪再从自己的名字及汉王的封号已经猜到自己是穿越到李世民的三子李恪这个同名人身上了。而原本李恪的受伤昏迷原因也被他前后串联起来的线索解开了,对于目前的处境总算是有了些了解。
大唐贞观元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皇帝李世民在太极宫万寿殿内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同时为了显示亲近之意,也让各级文武的妻子儿女陪同后宫妃子皇后皇子公主在嘉寿殿用膳以拉近感情。小孩子们吃完也是闲不住的主,都跑到偏殿玩耍比试。大的十来岁,小的五六岁,反正都是谁也不服谁的。各个拉帮结派,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父辈在朝堂的政见利益偏见,纯粹就是谁看谁顺眼就是一派。本来也就吵吵嘴什么的,后来李泰吵的烦了就一把推倒了才5岁的李愔,这下激怒了当哥哥的李恪。李恪直接朝李泰动手,这下两边就各自帮忙开始武斗了。
太子李承乾目前的威望明显是不足以压制这群文武亲贵的正太团的,看情况不对就去嘉寿殿准备找他母后来平息纷争。旁边看守的侍卫们企图上前阻止,不过被太子党们训斥了两句之后也退下了,毕竟这里面随便一个都不是他们惹的起的,而且正太团体手里也没武器,估计出不了事也就没什么作为。
李泰的生母是长孙皇后,在宫里的地位自然是高高在上,他什么时候会把庶出的李恪放在眼里。可是眼前李恪追着他打却是把他的怒火都勾起来了,眼看着程处默拉住了李恪,李泰一发狠就冲着李恪撞了过去。李恪前冲的身体被程处默拉了一下有点不稳,来不及躲开李泰的冲撞便向后退去,却不知碰到了谁的脚,身体朝后倒下后脑便撞到殿内的立柱之上。看着李恪倒下去之后没有爬起来,而且后脑流出了血,李泰慌了神。其他人看到这边没动静之后也都慌了,才5岁的李愔看到哥哥倒下去就哭了出来,这哭声像会传染一样,满殿的正太们都知道闯大祸了,哭声一个接一个响了起来。
长孙皇后听到李承乾的禀告后立马赶了过来,不过她进殿内看到的却是侍卫抱着满脑袋血的李恪大喊找太医以及满殿的哭的稀里哗啦的正太们,这下长孙皇后也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马上去万寿殿禀告皇上,再派人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请过来,还有,让人去熏风殿通知杨妃。”长孙皇后知道事情遮不住了便马上对随行的太监下达了指示,同行的贵妇们发现自家的孩子都在殿内哭泣也都纷纷跪下请罪。
“你们全都不准哭了,全都给我去殿内跪着,承乾你也给我跪着去,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长孙皇后检查了下李恪的鼻息,听完侍卫的汇报后心下已是了然。李恪是实打实的三皇子,而殿内这一群后面站着的又是整个大唐的根基,要是李恪出事,真不知该怎么处置才好了。
“皇上驾到。”李世民带着文武大臣很快便赶过来了,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李恪到底伤的多重了。
“太医呢,还没到么?”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臣拜见……”
“不要行礼了,快看看汉王。”李世民阻止了太医行礼。
“值守侍卫呢?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知道侍卫是被李泰和长孙冲斥责退下的,李世民也就没有杀了侍卫的心,只是必要的惩戒还是要有的。
“谢陛下宽宏。”侍卫得知只是五十大板也就庆幸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皇上,汉王后脑受重创,脉息微弱,臣等也只能施针稳住一时,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臣等也无把握,请皇上恕罪。”太医们把完脉也都是心下忐忑,皇子命悬一线,太医无能为力,搞不好就是要陪葬了。
“报,幽州急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侍卫急急忙忙的将一封密封的奏报交由太监转呈到了李世民手里。
拆开密报查看后的李世民脸色瞬间阴了下来,环顾左右决定快刀斩乱麻,心下有了决定。
“将汉王带回熏风殿一直,太医好生看护。参与打架的全部关在这殿内反省思过,侍卫守着门口,任何人不许进出。”
“文武大臣全部散了,无忌、克明、玄龄、知节、君集、叔宝随我来两仪殿议事。”
“恭送皇上。”文武大臣们也都依言散去,至于有儿子在这殿内受罚的也不担心什么,毕竟这也只是一群小正太,不至于真降罪于他们,只是吃点小苦头罢了,过几天自然会被送回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