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总是焦躁的，于褚寒露和张筱菁而言尤甚。
他们暂避的这户人家客厅里有个复古机械立钟，顾赜离开后，两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它。
说不清是希望时间过得快些还是慢些，也不知道看时间有什么意义。
就是忍不住，不断的、不断的重复。
褚寒露又一次抬起头，盯着立钟发呆。
看着秒针滴答滴答绕过一圈又一圈，每一圈过后，分针都会轻轻拨动一下。
秒钟再走一圈半就能带动时针一起移动，褚寒露的思绪飘忽着飞到顾赜那边，猜测他的情况。
忽的，褚寒露猛一机灵，回过神，眼中浮上惊惧。
正好也抬头看钟的张筱菁见他如此表情，不明所以，问：“你怎么了。”
嘴唇颤了颤，下意识吞咽，却觉得喉咙干涩的仿佛有砂纸在磨。
视线停留在立钟上，褚寒露声音不稳的说：“张警官，你家用过立钟吗？”
褚寒露问的没头没脑，但本能告诉张筱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没有，但我姥姥家以前有一个。”
“那……钟摆式立钟整点时，是不是大多会报时……”
张筱菁顿时睁大眼睛，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落地玻璃门方向。
别墅小区装潢大多不差，考虑到私密性，隔音效果亦做的相当不错。
褚寒露听顾赜说过，异种对迷雾覆盖区域的感知远强于没有迷雾覆盖的区域。
简言之，同样是一墙之隔，另一侧有迷雾和没迷雾，对异种的感知影响差别巨大。
双重保障下，平日里即使立钟整点报时，也很难引起异种注意。
然而，这栋别墅紧闭的窗帘后，有不久前顾赜开锁时留下的缺口……
正此时，秒针终于再次踩上钟盘顶点的刻度，同时归位的还有分针和时针。
“噹——噹——”
凌晨两点的钟声回荡在宽阔的客厅，褚寒露与张筱菁的心，随之沉入谷底。
顾不上登山包，褚寒露只拿着片刻不曾离手的异形刀，招呼张筱菁一起往楼梯方向跑。
两人刚绕过沙发，便听到玻璃碎裂的巨响。
褚寒露惊骇回头，看到的，就是厚重窗帘被刀型骨划开的画面。
意识到放任下去，他们谁都跑不了，张筱菁拔枪瞄准上半身立起前倾的扁虫兽，扣动扳机。
这把枪不是张筱菁的，而是褚寒露移交给她的战友遗物。
幸运的是，弹匣中还有五发子弹，张筱菁希望能以此为褚寒露创造生的机会。
随着子弹撞击到硬物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扁虫兽脑袋向后移动些许。
张筱菁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扁虫兽的复眼被血色薄膜完全覆盖，子弹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激怒了它。
“你先走！”
张筱菁低吼，视线不敢从扁虫兽身上挪开分毫。
怪物左右轻晃脑袋，面向张筱菁挺直身体前端。
两张裂口随着保护复眼的血色薄膜消失张开，发出尖利嘶鸣。
掺着恶臭的气浪喷涌而出，刮得张筱菁发丝向后扬起，她仿若不觉，又是一声枪响，对准扁虫兽张开的巨口。
来不及闭上嘴巴的怪物只能用口中探出的触手阻挡，子弹入肉的闷响与它的痛鸣几乎分不出先后。
三条触手落到地上，不断扭动，如同无头之蛇。
扁虫兽破窗而入的场景把褚寒露吓懵了，紧接着的枪响和张筱菁的低吼又将他震醒。
褚寒露很害怕，怕到几乎想不顾一切，立刻逃跑。
但他忍住了，没有选择此时此刻，最符合自身利益的捷径，扔下张筱菁跑路，而是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
一味地逃避、一味地依赖，最终只会消磨光所有勇气。
一个没有勇气的人即使身体再强大，便是超凡入圣，也依旧是个弱者，精神上的懦弱远比身体上的羸弱更致命。
为了自己，褚寒露不想、也不能继续做个弱者，哪怕为此赌上生命！
深吸口气，褚寒露双手合握刀柄，不给自己留下丝毫退缩机会，义无反顾的冲向扁虫兽。
当身体高高跃起，怪物触手翻飞的裂口越来越近，褚寒露几近空白的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拼命什么的，真蠢，一点都不像他褚寒露！
与之相对的，情绪却莫名其妙的亢奋。
褚寒露的行为在震惊的张筱菁眼中，如同扑火的飞蛾，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阻止的呼喊。
当扁虫兽因断触之痛昂头嘶鸣时，那个一直表现得有点软弱的男人一跃而起。
不顾飞舞如鞭的触手，不惧能轻易将人斩断的恐怖刀骨，由上至下，将异形刀深深插入扁虫兽口腔。
断裂的触手随着黑色血液，仿佛喷泉般喷射而出，甚至溅到尚有距离的张筱菁脸上，兜头兜脸，泼了满身血污。
扁虫兽僵直片刻，仿佛画面定格，下一瞬间，更尖锐，却又十分破碎的嘶鸣几乎能刺穿灵魂。
它状若癫狂，拼命扭动。
为了攻击，褚寒露几乎把自己送入怪物口中。
身体被残余的触手紧紧勒住，整个上半身都陷进怪物腔内，张筱菁只能从挣扎踢动的双腿判断人还活着。
来不及整理乱成麻的心情，张筱菁再顾不得其他，操着警棍，猱身而上。
左脚重重踩在玻璃茶几上，留下蜿蜒至边缘的龟裂痕迹。
以之为跳板，身体转过一百八十度，把警棍斜向上，抡到怪物头上。
扁虫兽的复眼边缘隐约露出膜状物，许是褚寒露对它造成的伤害过于严重，最终没能成功。
失去血色薄膜的保护，复眼脆弱得如同气球，被张筱菁拼尽全力的攻击打爆，浆液四射。
它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触手微弱的抽动几下，便随着身体重重落地，失去活力。
张筱菁躲避不及，被倒下的扁虫兽压个正着，险些闭过气去。
爆发过后，脱力感似附骨之疽，席卷全身。
张筱菁不敢也不能放任自己就此放弃挣扎，等待希望渺茫的救援。
她必须靠自己脱困，还要救出褚寒露。
艰难调整姿势，使自己处于更易发力的状态。
忍着胸口阵阵闷痛，张筱菁用力撑住扁虫兽的尸体。
上臂置于身体两侧，紧贴地面，小臂垂直，手掌牢牢抵着扁虫兽尸体，蓄力往上一推。
身体迅速朝右侧滚，刚翻过去，尸体已经重新砸落，落点离张筱菁不足一掌距离。
撑着身体爬起来，张筱菁连滚带爬的翻过扁虫兽尸体。
入目的是褚寒露垂在怪物口腔外的大半个身体，没有了任何挣扎。
张筱菁心里一紧，咬牙凑近，想掰开扁虫兽的嘴，没成功。
焦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插进怪物眼窝的警棍，有些短，但她也找不到更趁手的东西了。
挑选合适的位置，把警棍插进去，用力压另一头，怪物的嘴被撬开些许，露出里面被触手缠成茧的褚寒露。
固定住警棍，抽出匕首，张筱菁边用匕首快速割断触手，边低声呢喃。
“撑住！褚先生、褚寒露，你给我撑住！”
很快，触须被割断大半，张筱菁也能勉强看到褚寒露的样子。
他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口，脸色苍白，面部微微发胀。
由于脖子被缠住过久，已因窒息陷入休克，看起来很是不妙，必须立刻急救。
张筱菁加快手中动作，割断所有触须后把人拖出。
让他仰面平躺，又抓了沙发靠垫分别垫在褚寒露的颈下和腿下，抬高下肢和颈部，并使头部最大限度朝右后方仰起……
急救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失去窗帘遮掩的破裂玻璃门外，影影绰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