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怡有午休的习惯,苏苏陪着她回了房间,许念和萧逸则到院子里去走了走。
“这个女孩儿很重要吧?”
“嗯。”
“我也觉着这姑娘不错。”
“嗯。”
“该做的你都做了,可以放下了。”她的确不该插手年轻人的感情,但她不像张静怡,什么都能忍,有些话她憋不了太久,或者说,如果张静怡恢复了意识,想来也是不同意萧逸的做法的。
萧逸到底对不起谁呢?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给了所有人更好的生活,却给了自己一个牢笼,钥匙明明就在他自己手里,他却紧拽着不插入锁眼,也不让别人撬了这把锁拯救自己。
“嗯。”除了点头,萧逸还能做什么呢?这个担子他担着担着好像就习惯了,不敢放了,他怕一放,自己又做了罪人,又让别人跌到了谷底。
“萧逸,我说这些话要的不是你的一个又一个‘嗯’,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苏苏着想一下吧,你要让她跟你一起背负你身上的责任吗?”萧逸的态度让许念有些怒火中烧了,她实在是不愿意看着萧逸继续耽搁自己,这个世界都是自私的,他为什么不自私些呢?
许念的意思萧逸怎么会不明白,苏苏现在之所以可以无忧无虑地跟他在一起,是因为她单纯,单纯到无知,无知到不会去揣测任何人的心思,在她眼里,好的坏的都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坏的一方面到底有多彻底,她从不曾见过。而他的故事过于复杂,三言两语哪里说得清楚,如若一时间全部告知于她,她真的能承受得了吗?他已经在慢慢地跟她坦白了,但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跟我们住在一起吧。”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萧逸不得不岔开话题,但他也是真心地在向许念发出邀请。
萧逸的邀请倒是让许念有些许的惊讶,可她心里还是挂念着他的终身大事,同他们住在一起,她又能帮上什么忙呢?私底下悄悄告诉苏苏他的故事吗?她心疼他,苏苏了解之后也会心疼他吗?萧逸害怕这个结果,她同样也害怕。她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就在这儿陪着她,手续已经办好了。”
“您总说我,您看,您也是,明明都还干净了,您这又是何必?”萧逸停下脚步看着许念,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母子过,相反,她还算得上是他们母子的恩人,既如此,又何必总是对他们母子怀有歉意。
“萧逸,我们不一样,有时候还是还不清的,我像是做了很多事,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而你呢,你得到的是原本就属于你的,你从不曾亏欠过任何人,你为什么不给自己自由呢?”
“我们是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原本就属于谁的。”对得来的一切都心怀感恩,是张静怡在乡下的那间小屋子里教给萧逸的道理。
“萧逸,萧林走了,我的亲人只剩下你们了,我的余生都会陪着静怡,而我和她最想看到的,是你的幸福,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为了补偿你们,而是在不知不觉间,爱你们已经变成了我的本能,人的观念是会转变的,我的已经变了,你的呢?”七年来,许念一次都没去看过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她心心念念着的始终是张静怡萧逸母子。
她很喜欢张静怡,也很佩服张静怡,异常清贫的那些年,张静怡过得也很快乐,那种知足常乐的生活态度这七年来她自己也体验了一次,果然,她的生活更轻松了些,她的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她看着萧逸,他和萧林是亲兄弟,俩人眉眼很像,她摸了摸他的脸,就像是在可怜自己的儿子,“出于愧疚和责任,他们对于你来说很重要,但他们在你的心里没有分量,别耽误了自己,苏苏值得你做出任何转变。”
萧逸的胸口很闷,如许念所说,一直都是他在擅自做主,他把一群人捆绑在了一起,但实际上,除了张静怡,其他人在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包括许念。
苏苏的确值得他做出任何转变,但他大概还不到做出转变的时候吧,他暂时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拉下许念的手握在手里,“您为什么不问问萧杰怎么样了?”
“他母亲会好好照顾他的。”许念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向前走去,她不想听见关于萧杰的任何消息。
许念不喜欢萧杰的母亲,出身清贫却野心勃勃,她不喜欢工于心计的女孩儿。当初赵子涵主动提出要跟萧逸结婚,虽说是为了孩子上户口的问题,但却让她更不喜欢赵子涵了,连带着也不喜欢了自己的孙子,更何况她知道,萧逸会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萧逸和苏苏回程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沉闷,跟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的气场一样。
“我刚看见阿姨旁边的房间换了新名片,写着念姨的名字。”道别的时候,苏苏看出萧逸和许念之间的气氛没有之前融洽了,他们像是触及了什么话题,争辩之后不欢而散。
“嗯。”
“她和阿姨是好朋友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张静怡和许念不是好朋友,连朋友也算不上,但到了她们这个年纪,说得上话的只有彼此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们甚至还超越了亲人这层关系。许念这七年来很思念张静怡,张静怡也同样在心里为许念保留了位置。
“算是吧。”
“萧逸,念姨的家人呢?”许念说她刚回来,刚回来就入住了养老院,那家人呢?
萧逸不自觉地挑了挑眉,他突然想到了许念说,她的亲人只剩下他和张静怡了。许念说他不够自私,他却觉得自己无比自私,哪怕他已经做到了问心无愧,但他的心里却始终留有隔阂,至少许念是他该放进心里的人。
“我们就是她的家人。”一说出口,萧逸觉得自己轻松多了。
苏苏微微放大了瞳孔,这个答案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关于萧逸家庭方面的事,他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每次她都安慰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够长,要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不会失望,她每次仍然会忍不住难过。
“萧逸,我不急,但是你不要再把我往外推了。”苏苏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萧逸,她不想再去揣测他的想法了,她是个很乐观的人,但只要关乎萧逸,她就会往不好的方向想,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掉落下来。
萧逸虽然打开了门,但是门太重了,她推不动,她又舍不得离开,只能在门外不停徘徊。
苏苏是一个很懂分寸的人,涉及了别人隐私的事儿,再好奇她也会拉上嘴巴上的拉链儿。萧逸知道委屈她了,但他想象不到她到底忍得有多辛苦。他握住她的手,“苏苏,我的故事很长,有些情节你可能不会喜欢。”
“也许我真的不会喜欢,但只要是你,什么样子我都会接受。”苏苏扭过头来直视萧逸。
人们总说,萤火虫是地上的星星。
萧逸是天上的星星,苏苏是地上的萤火虫,他们都会发光发亮,却有着天壤之别,星星是永恒的,而萤火虫是残次品,是星星的替代品,萤火虫经历了6次蜕皮才变成可以带来光明的可爱生物,真正闪耀的时间却最多只有30天。
萤火虫喜欢晚上,喜欢闪闪发光的星星,也羡慕完美无瑕的星星,只可惜她飞不高,她始终靠近不了他。
星星并不自傲,反而羡慕极了地上的能真正发光发亮的萤火虫,因为他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巨大的秘密,发光的不是他,是来自于太阳的恩赐,所以他感恩让他发光发亮的一切,这种感恩让他自卑,让他愧对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