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峪村所在的国家称大邺,大邺成国至今已有两千七百余年。
初时,元武帝萧堰率领大军统一中原诸势力终建成大邺帝国,后为巩固其统治,将全国划分为十二区域,每个区域均建有一大城池。千年后,宣景帝即位,重划区域,改十二区域为二十四区域,建有二十四城。
叶城是最初的十二城之一,位于大邺南部边境处,与明今国相接,自建城以来便担着抵御明今国人扰境的任务。明今国前身是南部夷族,行为大胆放肆,素来与大邺不和,时时侵扰叶城,扰得叶城百姓苦不堪言。先皇崇明帝即位后便率大军与明今国军队在叶城地域交战,当场击杀了明今国素有威名的常威大将军楚越,大败明今国。自那之后,明今国便算是彻底消停了下来,再不敢侵犯大邺领土分毫。
叶城与其他城池不同,其分内外两城,外城直接建在两国分界线上,是专供大邺军队驻扎的地方。内城则建在距离外城十里外的内部,供大邺官员及普通百姓居住。
虽然叶城曾一度是与明今国交战的最前线,时不时的便会朝皇帝哭个穷,卖个惨,以示自己的凄惨柔弱。但是经过先皇那一战后,明今国已有五十余年未曾侵扰叶城,经过这五十年的休养生息,叶城已与此前大不相同。
城内酒肆食馆林立,各个摊贩将街道占了个满,不过也亏得叶城街道宽阔,也不至于阻塞了过往行人、马车。
林深从没有离开过南峪村,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知道要离开家,离开南峪村,再也不回来,阴差阳错的,便来到了叶城。
林深到达叶城的时候还是白日,正是热闹的时候。行人熙攘,马车往来,街道旁开着各种商铺,有酒楼,有茶馆,还有几间较为冷清的书铺......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林深正站在街道边上好奇张望着,却见街道上的行人突然向街道边儿上挤来,有一人更是被挤得往他身上撞。林深冷不防地被撞那么一下,原先还没好的右腿便又轻微地痛起来。待人流停下,撞向林深那人回头看了看林深后,立马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语气嫌弃地说道:“哪里来的乞丐,脏兮兮的,离爷远点儿,别碰脏了爷的衣服!”
林深小声地道了声歉,艰难地拖动着右腿,想往后退一步,但是这边人太多了,根本无路可退。林深无奈,只能尽量控制住和前面那人的距离,不让自己挨着他。
过了一会儿,那人再次回头,见林深还待在自己后面,不由有些生气,正欲发作,却听见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这话一出,那人的注意力马上便被吸引走了,也不再管林深,只伸长了脖子,朝街道上望着。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深疑惑不已,瞧了瞧周围人,发现他们眼神都齐齐地看向街道上,只是神情有所不同:有的人与旁边人轻声说话,轻松自然;有的人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有的人则明显兴奋不少,似是等不及般踮起脚伸直了脖子往外看。
“这是什么情况啊?”旁边一妇人问道。
“啥?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不知道!”另一妇人惊讶回道。
“啊,怎么我该知道吗?咋没人告诉我呢?”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不是,你这话说得,这都没人告诉我我哪儿知道啊!”
“......太学里前儿招的一个学生被测出资质不凡有望修道成仙,今天就是送他去监学的日子,瞧瞧这阵仗,啧啧啧,我家娃儿要是有一天也被选上去读监学,可就风光啦!”那妇人回道,当说到后一句时,眼睛里透出一丝丝向往。
“呵。”
人群里有人笑了一声,笑声很轻,若不是这会儿子还算安静,怕就听不见那一声笑了,“司天监的人算是什么资质不凡,不都是凌云宗选剩下的歪瓜裂枣吗。修道成仙?呵呵!”
那妇人听了这话,脸色一沉,不由叉起了腰,正要与那人争辩一下,却听得旁边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小兄弟,你这话说得可就过了啊。虽说司天监弟子确实多是被凌云宗拒入宗门之后才来的监学修习,但是司天监内却仍有一部分学子是打从一开始便入了监学的,其中不乏有资质超群者。远的不说,就单说前右丞梁文信,虽是出身于司天监,但其修为却是达到了灵窍后期。一匹战马,一身银盔,一把长枪便可只身杀入战场取百人首级而不伤自身分毫,就算是单挑凌云宗副宗主顾衍侨也丝毫不落下风。如此资质,如此成就,若还是小兄弟你口中‘歪瓜裂枣’,那凌云宗副宗主岂不是要被称‘废材’了?”
声音从身后响起,林深好奇地回头,便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花甲老者。老者见林深回头瞧他,冲着他微微一笑,便又抬头去看刚刚那开口说话的青年人。
“就是就是!凌云宗搜罗了那么多资质不错的弟子,可也未见有一人成仙啊,我看啊,这凌云宗还不如监学呢。从监学出来的那可就直接做大官挣大钱了,光宗耀祖啊!”那妇人回答道,说完,还白了一眼刚刚嘲笑她的那位青年人。
那人听了这些话也不回答,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看似是在这场舌战中败下阵来,实则只是懒得与他人继续争论下去罢了。
赵洵十分不屑地想道:“算了,与这些凡人争辩些什么,目光短浅见识浅薄,他们又懂些什么?”
“司天监、凌云宗。”林深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他在南峪村的时候听到过几次。凌云宗,是大邺境内有名的修仙宗门,历来只招收资质超群者。而司天监则与凌云宗不同,它属于大邺的内部机构,旨在为大邺培养官员。司天监又分为太学和监学,村长的孙子阿诚就是在太学念书,村里人都夸奖他有出息,可风光了......
林深正回忆着,刚刚还稍有些吵嚷的人群却突然安静下来。
有一阵马蹄声从街道拐角处传来,越来越近。林深回过神儿来,顺着声音瞧去。
首先进入众人眼中的便是那足有一人高的黑色骏马,通体黝黑雄姿勃勃;骑在马上的人穿着军队铠甲遮挡住了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队伍中间有一辆装饰有复杂花纹的马车,里面坐的应当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即将入监学的学生了。
这支队伍行得不快,似乎是为了配合周围围观的群众故意将速度放慢了一般。
林深挤在人群后头,又因为年幼身材较矮,就算是伸长了脖子也瞧不见什么,便索性放弃了。
不多时,人群又出现了一阵骚动,林深察觉到了,抬眼看时却见身前的人向周围分开夹带着不明所以的林深一起,在拥挤的人潮里面留出了一个过道。
林深站在过道边上,这下便看清了街道上面的情景——骏马强悍健壮,士兵威风凛凛,中间的马车亦是十分的精致奢华,看得人不由心向往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正被几个士兵护着从过道向里走来。
少年走到林深面前便停了下来,向着身前人行了一礼,恭敬道:“老师。”
林深顺着少年的视线便见着了那被少年称作老师的人——一身青色长衫,面容可亲神采奕奕,只是两鬓花白已垂垂老矣,可不正是刚刚与那青年人争辩的老者吗。
“此次出发前去邺都,学生还未向老师辞行,是学生失礼了。”少年拱手而立,说道。
老者迟迟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道,“无妨,这些虚礼不做也罢。只是到了邺都入了监学之后,不要忘了为师往日的教导才是。”
“学生定当谨记!”少年恭敬答道。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少年才行礼离开。
原先停下来的队伍又缓缓移动起来,不一会儿,马蹄声便远了,人群也开始散了。而那位太学的老师,仍站在原地,向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望去,一双眼睛似是看着那辆渐远的马车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看着,林深转头离去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似是遗憾又似是无奈。
好奇回头却正巧与收回目光的老者视线相撞,林深马上低头转身离开。
“小兄弟。”身后老者开口。
林深停下脚步,尴尬回身。
老者注意到林深的动作表情不太自然,朝他温和的笑了下,从怀里摸出十枚铜钱,递到林深面前,“拿着吧。”
林深低头看了老者手中的铜钱,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老者上前一步,将手中铜钱塞到了林深手中,“我看你衣衫破败,看着也不像是有人管着的,我人微力薄,无力帮助你们什么,这钱拿着,吃顿饱饭吧。”
林深看着被塞入手中的铜钱,思考着老者所说的话,不觉已愣在了原地半晌,再次抬头时老者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