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口关。
风沙肆虐。
陈疯子在堂中来回踱步,堂下站着陈东良等几员骁将。
“按时日算,兵部和大将军应该有回信了,可是两拨信使到现在没有音信。”纵使战场杀人如麻的陈疯子此时也有些急躁。
“将军,现在北胡陈兵关外,我援军暂时是等不来了,我们不如就出关,杀他个人仰马翻。”其中一骁将建议。
“左江军如何看?”陈疯子望向一言不发的陈东良。
“谨遵将军命。”陈东良没有任何多言。
“好,五年不战,以为我大宋无男儿,横刀入鞘,欺我陈家军不嗜血。那我们就出关会会他们。”陈疯子眼露精光,一圈砸在案几之上。
铜口关内校场。
陈世英和众将站立在武台之上。
“儿郎们,那猖狂的北胡贼人,二十年前,被我们大宋军勇杀的丢盔弃甲龟缩不前,虽然偶有侵扰,不过是小打小闹。但是这次,大举来犯,且贼寇数倍于我,但我大宋横刀可不认这个,跟随大将军的儿郎们可不是怂包软蛋。现在,就让我们先去挫一搓北胡贼人的锐气。让他们知道知道,想进犯我大宋,先问我陈家铁军点不点头。”陈疯子在武台上唾沫横飞,听得众人群情激昂,他虽是军士出身,但也有谋,不然陈大将军也不可能将这边关险要铜口关交给他来镇守。
“儿郎们,随我上阵杀敌。”陈疯子遇战不退,当即下台翻身上马。
城门缓开,号角连营。
陈疯子身后数员骁将皆斜握横刀,身后便是虎贲营两千军士。一排排整齐的踏马出关。
出门之后,呈一字长蛇,站立五排,众人肃静。一声令,刀出鞘,二声令,夹马飞驰。
卷起滚滚烟尘,两千虎贲,绝尘而去。
目光所见,虎贲中途变阵,如尖刀一把,无情的插进北胡军营之中,顿时喊杀声震天,胡刀对上大宋横刀,仅一刻钟,陈疯子率众杀出重围,奔铜口关而来,身后追兵万余。
城门大开,陈疯子等人鱼贯而入,城楼上射下几千飞矢,将追击胡人斩断,放了三千左右胡兵入城。
一通鼓响,城门紧闭。城门内刀戈相向,血肉横飞。
一刻钟,城楼上扔下数千颗首级,城外胡兵胆寒。很多人庆幸自己没有入城,没有被这乱箭射死。素问宋军骁勇,这铜口关更甚,仅用两千人马就大胜而归,一个冲杀,胡兵死伤近两千,而手持横刀的宋军折损三四百,残军突围,引得胡兵追击,五百胡兵丧生在乱箭之前,三千胡兵在城内被枭首。此战,铜口关损兵一千,斩敌五千余。
陈疯子还是站在武台之上,浑身浴血,脱下战盔,将横刀扎在武台之上。
“北胡贼人不过如此,我还当二十年休养,长了本事,还是不堪一击,有我铜口关儿郎在,休想踏入关内半步。虽斩了北胡贼人五千,但我们的儿郎也有殒命,各营好生安葬兄弟的尸身,来日,我们马踏北胡,让那贼人偿命。”陈疯子嘶哑的嗓门在校场上空咆哮。
铜口关外风沙依旧肆虐,关内城墙上的火把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陈东良坐在城头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双眼冷冽的盯着远方那星星点点。身为陈王府的继承人,从一生下来就耳濡目染战场的残忍和厮杀,久而久之,让他看淡了很多生离死别,人情世故。作为未来要继承陈王府这个庞然大物世子殿下。心慈手软可不能让他事事如意。所以即便是面对威严少语的父亲陈奢,他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想想也有四五年没有回过家了,记忆中的那个家在临安府陈王府。有陈西凤的贴心,有陈南正的默契,有陈北辰的精怪,有陈中天的浪荡,有二夫人韩素的关切。有那丫鬟们的嬉笑,有那家丁们的憨厚,还有那一群和陈中天鬼混的世家公子胆怯的眼神,有覆雨楼前的万尾锦鲤,有覆雨楼中绝世的名器刀谱,有一家人围座的珍馐美味…
守关五年,几乎将自己所有尖锐的棱角磨平,仅剩战场陷阵嗜血和对家中弟弟妹妹们的想念。陈东良摸出手的依然是一个荷包,陈北辰总共送出八个,和送给崔先生的一模一样,里面装着她缠着清风寺和尚了空要来的符,说是能保自己平安。一滴热泪打在手中的荷包之上。那上了清风寺的弟弟陈南正,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剃了头发,他那高挺的鼻梁和浓眉大眼剃了头应该也不算太难看。那风流浪荡子弟弟陈中天不知道现在在哪家姑娘的枕边,他知道弟弟修武有天赋,偏偏那个天杀的了空扼杀了弟弟的梦想,让他沉沦萎靡。被天机阁看中的小妹陈北辰不知道天眼有没有开,这是陈府以后前途最不可限量的妹妹。还有那如母般照顾弟弟妹妹的陈西凤,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现在陈府的子嗣只有她留在了家。
陈东良不觉双眼温润,他不是无情冷血,而是他将来得撑起陈王府,他不能让大宋朝堂以为他依靠的是父亲陈奢。所以,凡有战事,他陈东良从来都是陷阵冲锋,力挫众军,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好让战时尽早结束,就少了许多的生离死别。所以,他比陈疯子更疯狂,每天都在校场之上精炼刀枪,五尺横刀在他手中虎虎生风,一杆银枪所向披靡,一弦宝雕更是百步穿杨,近身搏斗更是让人不敢近身,令人胆寒。大小几十战,从不例外的就是他冲进敌营之中,拖刀提着主将头颅,策马走出来的时候,没人敢去触他的眉头。从军多年,现在的他越来越害怕战争,一战便有太多的马革裹尸。哪怕有天他战死沙场,那他也对得起自己的父亲,也能让朝堂之中竖一竖大拇指,夸一句“虎父无犬子”,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因为他手上也妹妹陈北辰送给自己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