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前一天晚上，余袅仰躺在实木床上，她双脚屈起，小毯子盖住半边腿和小腹，右手无意识地垂在床沿边。木质床板被空调吹得拔凉拔凉的，她的手腕晾在那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林宿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电流声，“还没睡着？”
暑假两个月里，林宿每天晚上都会和余袅通电话，两个人没躺下前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通常都是余袅讲自己一天里做了什么。林宿偶尔笑笑插几句嘴。
余袅往往躺下没多久就会有睡意，林宿确定她睡着了才挂电话。
她今天意外地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小时还没有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余袅声音带了点鼻音，“我脑子里好乱啊。”
林宿说:“盖好被子，空调温度调高点。”
那边传来“嘀嘀”的声音。余袅听话地调高了温度，她凌空让遥控器掉回床头柜上，发出“啪叽”一声，在只有空调吹气声的房间里异样惹耳。
余袅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林宿你给我讲故事吧。”
“随便什么故事都好。”
她现在心里很不平静，隐约能感觉到自己是在抗拒“开学”这件事。可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开学。
好学生不应该这样的。
林宿那边沉默了一会，半晌传来少年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Avalor帝国生活着一个小公主叫艾莲娜。
“……”
林宿讲的是一个迪士尼公主的故事。
在他小学的时候，江玉经常叫堂妹林筱筱来家里做客。
林筱筱那个时候才五六岁，小丫头一个，喜欢看一些“小公主”的动画片。林宿偶尔去厨房倒水的时候，能听到电视机里传来故事旁白的声音。
他现在讲的这个是他听得最全的一个。
“有一天，她摇身一变成了女王，管理国家的重任落到了她的肩上，她立誓要保护国家里的每一个人……她是一个勇敢的小公主。”
手机里传出平稳的呼吸声，林宿松了口气。
他真的不适合讲故事，即使故意放柔了语气放缓了语调，声线也仍是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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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袅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很不幸地感冒了。
脑袋昏沉，鼻子塞塞的，不通气，讲话一股子浓重鼻音。
她捏着鼻子给林宿发了个信息，说是在家吃早餐。
余青州从房间柜子里给她拿了盒999感冒灵。
余袅把药装进书包里没急着喝。
她恹恹地到了学校，校园里一堆一堆人站一块，今年高一部的学生人数比去年多了将近三百个。
余袅抓着两个书包带子，慢慢往求真楼走去，她脑袋发热发沉，反应有些迟钝，有个人朝她走了过来，她没及时躲开，被撞得踉跄了一下。
“学姐，你没事吧？”
余袅晃了晃脑袋，看清了眼前扶着她的人，穿着黄衬衫白领口的夏季校服，高一的，小小圆脸蛋，绑了个靓丽活泼的高马尾。
余袅脸色苍白，笑了笑，“谢谢，我没事。”
高一的学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学姐你发烧了。”
“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余袅摆摆手，“我包里有药，待会回教室吃。”
学妹不放心地看了她两三眼才放开她的手。
余袅进教室的时候，被里面杂七杂八的吵闹声给一秒震清醒了。
季舒苏飞快扑过来，脸蹭在她肩上，“想死姐们儿！”
“我也想你。”余袅笑着说。
林宿还没来。
余袅在位置上坐下，半边脸贴在桌上降温。
季舒苏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估摸着是发烧了。
论季舒苏怎么劝，余袅都不肯去医务室。
她无奈去给余袅打了杯热水。余袅喝了几口，干燥的嘴唇得到了滋润，她抿着唇舔了舔。
还是没喝药。
林宿一上午都没来。
余袅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午饭在食堂随便吃了点。
“哎，林宿跑哪去了？”季舒苏举了举筷子，看向熊辉三人。
“我宿哥没来上学挺正常的啊，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
“感觉他也就上学期正经了点儿，天天来上学。”
“他之前初三中考那会儿还能一个星期只来上三天学，剩下两天也不知道是跑哪去了，挺神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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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袅中午趴下睡觉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她点开和林宿的对话框。
还停留在她早上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上。
余袅大拇指顿了顿，过一会，摁灭了手机闭上眼。
下午的课比较轻松。
两节语文，一节体育。
余袅午休后起来发现自己脑袋更沉了，就好像里面装了个微波炉，一阵一阵热着菜，烫烫的。
她耳朵边嗡嗡响，语文老师讲了什么她基本没听见。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巴巴地盯着她看，依稀能看见她张张合合的嘴巴，讲得很有激情的样子。
下了两节语文课后，季舒苏自己一个人下了操场，余袅让她跟体育老师请假。
死劝都拗不过她，季舒苏真觉得就林宿能治得了她了。
余袅是在语文课一下就趴桌上的。教室里开始还很嘈杂，后面响了上课铃，人声逐渐远去。高跟鞋的“踢踏”声钻进她耳朵里，尖利却不刺耳。
她脑袋一直往臂弯里埋，头发散成一片铺在课桌上。就这样闭着眼睛睡。
余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周围很安静，她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
进入浅睡眠后，她梦到自己在一遍一遍地做一个二次函数求最值的数学题，一个个步骤在她脑海里显现出来，一下子又被揉在一起打着卷掉进一个白色漩涡里，余袅的脑袋就这样跟着一起转呀转的。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海里的景象停了下来，出现一片黑色，就像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一样，论她怎么用力呼吸，都无用。她知道，是她的鼻子塞了。
梦里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进黑暗里，来到了她身边，摸着黑探她的额头，余袅睁不开眼看。她无意识地被人抱到怀里，鼻子竟然下子就通了，她用力吸了吸。
淡淡的薰衣草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