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我们一起去度假的时候。不知为了什么,我决定不带任何加班的工作在身边。我们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订了房间,自相识以来,我们首度在整个假期中单独相处,没有预先设定好的计划,也没有工作可讨论,更没有任何杂务可分神。我还记得上飞机之前,不知怎的,胃痛得像里头打了个死结。但不久之后,我就发现原因了。
假期的第二天,我独自在一个无人的海边待了一整个下午。那个下午充满了真实的片刻,我不能再逃避自己心中的实话——我必须了断这段关系。因为我一直害怕分手会带给他痛苦,会对我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在这个下午之前,我始终避免面对真相。然而,在那个小岛上,我对自己的诸多感觉,再也无处可逃。
几个早期之后,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告诉那个我爱的男人:我要离开了。我常想,假如我不曾花时间去面对自己,假如我一直不敢去面对自己的真感情,我和他今天会是怎样一个局面?我们还会那样不痛不痒地在一起多久?如今,我们都愉快地各自成了家,也都找到了我们真正的归属。
有时,拥抱真实的刹那、放开自己的心胸去接受事实,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你也可以选择逃避、拒绝,只是一旦那样,你的生活便离你的内心世界愈来愈远了。
稍后我会分享一些创造真实刹那的技巧,但现在让我们先尝试一个实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情,不能有丝毫的分心。那件事可能是在开车的时候专心注意身旁的景物;或是准备晚餐时,专心想着自己正在为心爱的人准备一顿美食。
真实的刹那横互面前,有时真能逼得你无处可逃。
当你停下匆忙的脚步,抽出时间用心拥抱真实的刹那,
无庸置疑,你将立刻得面对自己所有的情绪、
秘密和不曾察觉的真相。
最近在一次飞行途中我尝试这样做。我要试试看在整整四个小时的飞行中,不读一本书、不看一部电影,只专心去体会“处在一个铁管子里、铁管子高速飞行在三万五千英尺高空”的感觉。我真的这样做了。整整四个小时,我坐在窗边看着陆地在我的脚下掠过。我亲眼看到小支流汇成大河川,看到旷野拔起成高山,再倏然沈降回平地;小城市、大都会和小乡镇,从空中望去全是一片祥和安宁。直到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我心中对这片国土油然生起了一分前所未有的热爱,满心宁静地踏出了机门。
·我们在自己和别人之间筑起了围篱,也挡掉了真实的刹那
很多我最珍视的真实片刻,都发生在我和别人真心交流的时候——我的丈夫、我的小狗碧珠、我的好友,还有许多第一次碰面的人。两人之间的真实刹那从何而来?答案是:“亲密关系”。
当人我之间的藩篱撤除,便是两心交会的时刻,亲密关系由此而生。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易与人产生亲密关系,如果你有这个困扰,就不会渴望在生活中与人共创真实的刹那。你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因为在真实刹那中,人与人之间惯有的藩篱将被拆除;而内心深处的情感若全部曝光,你会觉得赤裸裸地毫无保障。若在过往的纪录里,你曾因允许某人进到你的心里而带来伤痛,那么往后你将更不容易无畏地敞开心胸与人亲密。
这是我们逃避真实刹那最普遍的方式之一——我们向恐惧屈服,然后逃避或拒绝亲密关系。你成了堆砌情感围篱、建筑心防的专家。围篱把痛苦挡在外面,连真实刹那也被挡掉了——别人的爱进不来,你的爱出不去,你们怎么亲密得起来?围篱保护了你,但也形成了一座情感的牢狱,与人真心交流的快乐时光也因此和你绝了缘。
与陌生人交流
如果想要享有更多亲密关系所带来的真实刹那,你不必等到谈恋爱或结婚;别忘了,我们可是和五十亿以上的人共同分享这个世界呢。可惜的是,有太多规矩规范我们可以与谁交流、何时交流才是恰当、可以交流到何种程度……,这些规矩使我们错失了许多神奇的心灵交流和幸运的际遇。
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不认识的人我们称做“陌生人”,我们会刻意绕过他们,避免和他们发生任何关系。在电梯里不小心撞到人,你会立刻道歉,好像你做错了什么事。在餐厅里有人多看了你两眼,你马上会怀疑对方在暗示自己:丝袜可能破了个洞,或是领带上沾了脏东西;或者你怀疑那人是个精神错乱的家伙,而你就是下一个被跟踪的倒霉者。你绝少会想到:“哦,那个人在看我,他想和我交朋友。”
凡从自己内心深处探索而得的,
必能使你得救;
凡留在内心深处不去发掘的,
终能使你毁灭。
根据我们的“藩篱规范”,还能和陌生人交谈的话题是天气、体育、娱乐和闲话。你绝对可以和陌生人一起抱怨,因为你们俩同时在批评别的事情,这会令你们对彼此都有安全感。只要双方都尊重这道藩篱,彼此就不会觉得不自在。但是这样的交谈,使你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心灵交流,你们也不可能共享任何真实的刹那。
假如你愿意与人分享真实的刹那,就能从陌生人身上多认识自己一些,这是熟朋友通常办不到的。陌生人可以成为真理的镜子,反映出你所需要的真相。
在陌生人之间隐姓埋名所带来的安全感,使我们有勇气拆开自我的层层包装,让长期等待曝光的真实面貌摊在阳光下。我和陌生人有过许多十分美妙的真实刹那——在排队等待的时候、在小商店里,特别是在飞机上,因为我常旅行。让我和你们分享其中的一个故事。
机上玄机
那天搭上从旧金山飞回洛杉矶的班机时,我已经很累了。连续两天的演讲和电视录影,累得我不想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想利用这段行程静坐一下或者一觉睡到底。当我走到划定的机位前一看——邻座竟然是一个大约九岁、坐立不安的小女孩。“啊,不要吧,”我心里痛苦地嘀咕着:“别是个小孩啊!我没力气应付了。拜托拜托,最好是她坐错了位子。”可惜我运气不好,她没坐错位子,我也没有。
我一坐下来就开始动脑筋,心想怎样可以不用和她说话。“我可以闭上眼睛,这样地就不敢来骚扰我,”我想:“或者应该请空中小姐帮我另外找一个座位。”飞机还没起飞呢,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但是立刻地,我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不对。“注意啊……。”来自心底的声音提醒着我,有生以来,我曾一次又一次地体验到“宇宙中没有纯粹的偶然”——现在我会坐在这小女孩的旁边,冥冥中必有其道理;而我这一次的反应既是这么强烈,或许其中有更大的玄机等着我去参透。
于是,我开口向贝莎妮自我介绍。这小女孩似乎早就等着我开口,当她看出我的确有心和她聊天,便也开始毫不保留地对我诉说起她的故事。一开始,贝沙妮很兴奋地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搭飞机,她要去洛杉矶和她的父亲会面。她的父母最近离了婚,爸爸和其他兄弟姐妹都搬了去洛杉矶。贝沙妮本来有权选择和他们一起搬走,但她最后决定留下来陪妈妈。
“这一定是个很痛苦的决定,”我告诉贝沙妮:“选择和家人分开。”
“是很痛苦,但我觉得我妈需要我,”她神情严肃地解释给我听:“我妈妈那时候很可怜。”她告诉我,她母亲很年轻就结婚生子,现在觉得婚姻和家庭是她的束缚。
“她有很多男朋友,而且他们常常约她出去,”贝莎妮的语气略带自豪:“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因为我常一个人在家。”
“我猜你一定很想你爸爸。”我试着问,她的泪水立刻涌了上来。
“我好想他,也想其他人。我爸爸每天都会打电话来问我好不好。”
“你都怎么跟他说?”
“我都跟他说我很好,可是有时候我其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