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会前一日,慕容棣寻来的三位名门少侠都已经入住御剑山庄。而沈木兮故意设计引来的肖无尘在日落西山的前一刻终于姗姗来迟,住进了东边的厢房。
是夜,御剑山庄正厅圆桌上,两个嬷嬷和三个丫鬟进进出出地忙着布菜。
她们很久不曾摆过这么丰盛的一次晚膳了,大伙儿都卯足了劲儿,生怕行差步错丢了慕容家的面子。
约莫到了用膳的时刻,从东西两院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影。
不知怎的,梅园两个姑娘同东院住着的几位少侠似乎是心有灵犀,几乎同时踏入了正厅。
沈木兮穿着月白色的裙衫,显得干净素雅,没有喧兵夺主的张扬。而她身侧的慕容觅则被她哄着穿上了绣着大片兰花的对襟收腰振袖裙,还让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发髻上插了两件珠钗首饰,行动间上面的碎玉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实在是好听。
夏百里是最自来熟的那一个人,主动伸了伸手,示意姑娘们先落座。
她们二人也并不拘泥于客套的礼节,不约而同朝他们三人点点头,承了这个情,由丫鬟们招呼着坐了下来。
夏百里挑了楚玉跟宋司夜中间的位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盯着盛装打扮的慕容觅,脸上的表情很生动。
“你们二位,谁是慕容家的小姐?”夏百里单刀直入地提问,虽然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慕容觅也不扭捏,大方地同他对视:“我便是慕容觅。”
“你旁边那位是?”
“这是我义结金兰的姐姐,沈木兮。”
沈木兮挑了挑眉,算是打招呼。
不过是抬头一眼,她已经将对面三人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那位一身水色衣衫,行走间仿若凌波的一看就是承袭了无量真人浪里轻功的楚玉。
另一个眉目端正,气质威严,头发盘在头顶用黑白布条固定住的便是武当派大弟子宋司夜。
至于中间那个模样最俊秀却看起来最是轻佻的便是西南七侠之一的夏百里了。
这三人倒是同传闻一样,个性鲜明,举止间就能让人把他们分辨清楚。
“武当派,宋司夜。”
宋司夜双手抱拳,有些古板地朝她们二人拱了拱手。
楚玉则是拂袖端起茶水,敬了一下:“在下楚玉,师从终南山。”
“咱们都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要我说,咱们五个先共饮一杯才不辜负今夜的月色呢!”夏百里朝一旁的丫鬟招招手,要她过来倒酒。
沈木兮看向他,朱唇轻启:“夏少侠,还有一位贵客没到呢。”
“你是说……”
“银龙郎君怎的还未见人影?”
夏百里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那个二愣子,一直守在他娘亲屋子里陪着,怕是不会来用晚膳了。”
“夏少侠认得他?”
“他就住我隔壁厢房,长得跟棵木头似的,也不爱说话,实在是个没趣的人。”
沈木兮还想再说些什么,东边的回廊尽头走进来一个身姿如松的男子。
他浑身都带着纯厚的气息,步履稳重却很轻盈,呼吸间似乎听不出间隙的换气声,一听便知是个内力轻功都十分精湛的习武之人。
那人进入正厅的瞬间,烛火的光投在他脸上,为那张似乎被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出来的英挺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的俊美。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粗麻布制成的,里衬打了好几个补丁依然还在穿,可外面看着十分整洁,没有一点邋遢的模样。
这不是个富家子弟,甚至看不出他是否能解决温饱问题。
可是他行动之间不卑不亢的身形和自然轻松的神态都能让人忘却他穷酸的衣着。
沈木兮微微一笑,知道这人便是银龙郎君肖无尘了。
她席下的脚踢了慕容觅一下,要妹子招呼他。
慕容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位便是银龙郎君肖少侠吧,快请坐。”
肖无尘拱拱手,声音如北方的苍狼:“肖某担不起‘侠’字,姑娘称在下无尘即可。”
沈木兮满意地看肖无尘朝后方掀了掀外面一层的衣衫,潇洒地坐在宋司夜身侧。
此人气度不凡,长得又貌比潘安,言语间恭敬有礼又不失节气,她看着着实顺眼。
此番斟酌打量后,她真是庆幸自己把肖无尘给找来了。
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貌若桃花,灵动可爱的慕容妹子!
北苑那边,慕容夫妇也一路过到正厅来,见小辈们全都落座,也稳稳当当地在上座坐下。
“几位少侠赶路辛苦了!今日我御剑山庄真是蓬荜生辉啊!”慕容棣首先举杯,说了些行酒辞令,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乐呵呵地看他们。
慕容觅喝不得酒,只微微抿了一口,小脸已经泛起潮红。
沈木兮见状,把她手中的酒杯拿过来替她喝完了那一杯。
这动作让宋司夜皱起眉头,他武当派礼教严谨,见不得女子这般畅饮,故而对沈木兮生了些偏见。
“没想到沈姑娘竟是贪杯之人。”夏百里又斟满了一杯,站起身来对着沈木兮敬了敬,“我也是爱酒之人,咱们不若不醉不归?”
“呵呵,我不过一小小女子,怎敢与闻名江湖的西南侠客拼酒?我这不是自不量力么?”沈木兮淡淡一句就推脱了回去。
夏百里不依不挠:“沈姑娘莫不是不给夏某面子?”
她很不喜欢这种压迫式的劝酒,可表面上也不露出一丝不悦,仍然是云淡风轻的:“夏少侠名冠江湖,今日一定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么?”
说着,她那双梨花带雨似的美眸里泛起点点细碎的水光,求助似的目光在楚玉与宋司夜脸上一扫而过,正正好让他们撞见她那一脸的委屈。
宋司夜虽觉着她方才饮酒的举止太过放浪,却更见不得男子欺负女子,也就开了口:“夏兄弟海量,何必叫沈姑娘为难?”
“唉……”夏百里见有人给她解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沈姑娘倒是很会利用自己那副好皮相啊。”
“有却不用,岂不暴殄天物?”她也不否认,很大方地反问。
“哈哈!沈姑娘倒是快人快语!”
“来,夏少侠多吃些,免得那张嘴巴觉得寂寞。”她伸手用筷子夹了一堆葱蒜扔进夏百里的碗中。
言毕,她又同被她刚才的话逗笑的慕容觅对视一眼,姐妹二人有默契地偷笑一声,便低头不语默默用起碗里的饭菜。
肖无尘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并不想掺和,只一心想着晚膳后如何打包些餐点去给卧病在床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