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月倒下之后,腾空而起的侍者怒攻飞花和紫萝。
“万花劫!”
随着飞花的一声喝令,和她一起的九位侍者以及最先杀害随从的肇事者凌空而起,身形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劫”字。褪去随从的外套,展现出来的是粉红色长裙,迎风飘飞,宛如一朵朵恣意盛开的花,灼艳夺目。
随即有光芒从飞扬的衣裙间激射而出,就像一朵朵开到极致的花猛地放射出无数粉色光流,于空中纵横交织,穿插成网——那是一片片花瓣状得暗器。一个由无数“花瓣”组成的阵形以“劫”字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展,逼得前来相救的侍者连连后退。
花瓣越来越多,借助幻境这个特殊场地的力量,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整个万花劫阵就像一个飞速涌动的光团,再也无法分辨出阵中的实物与虚影。
对于那些随从来说,巨石的爆破的冲击还没消退,万花劫又接踵而至,这无疑是把他们逼上了绝路,只能做困兽之斗。
“嗖——”
一片火红的花瓣从中飞射而出洞穿鸣蝉的心脏。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每一片从阵中飞出的火红花瓣都能准确无误地击毙一个人。
“集中注意力!”惊鹊提醒,并迅速做出判断,“不要被那些粉色花瓣扰乱视线,真正致命的是火红色的。”随即挥袖带起身边的巨石砸向万花劫,却骇然发现巨石还没触到万花劫阵,就化成碎片散落。
她知道,万花劫阵是以强大的真气操纵有形或是无形之物来掩护暗器高手暗杀的阵,不是普通人用普通兵器就能对付的。阵中二十几人,只有飞花和紫萝是暗器高手,从布阵到现在两人一共发出了六十枚花瓣,仅两枚落空。
被困在万花劫中的随从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喷溅,洒了一地。
不能有丝毫犹豫,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破阵。惊鹊唰地拔剑出鞘,衣袂当风,高声下令:“【天光流影】!”瞬间,有六位青衣侍者和惊鹊同时移动身体,择位而立,分布在万花劫的四周。
看似随意的站立,其实已经精准地测算过方位。其余侍者也放弃了对随从的营救,旋身飘落至他们身边,帮忙击退飞来的花瓣。
七人持剑平胸,手指划过剑锋,以血试剑,旋即指向苍天,神情肃然,口中念念有词。
低沉的吟诵声飘向云天,忽然生起的天风宛如带状的兵器,搅得流云千幻。他们的脚下光流穿梭,像一支无形的笔,以七人为点绘成一个纹路复杂光芒耀眼的圆形的阵。
他们深知这一招必将耗尽一生修为,如果一击失败,那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天光流影】时,一向冷定的飞花和紫萝脸色剧变。
“真是不要命了。”飞花强作镇定冷声嘲笑,“惊鹊,为了那些宗派的随从,值得么?”随即一片火红的花瓣从她之间弹出,混在众多花瓣中直取惊鹊的咽喉。
惊鹊现在是不能动的,一切外来的攻击都由守在她身边侍者抵挡。但是那一片火红的花瓣并不像其它的花瓣容易击落,它先穿过侍者的剑,然后穿过侍者的咽喉,因为她的倒下产生了偏差,最后从惊鹊的肩骨下方穿过。
即便如此,惊鹊仍然纹丝不动。
【天光流影】的施展跟七人站立的位置至关重要,稍有偏移就会前功尽弃。
“我对付外面的侍者,你负责射杀随从。”飞花一边吩咐紫萝,一边对着七个举剑指天的侍者连发数枚暗器。
即便是死也要完成任务,因为完不成任务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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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绵密如雨的花瓣,身边是不断受伤倒下的同伴。
陵尹蝶挥舞着【翎蝉剑】,紫色剑气如蛛丝般从的剑尖吐出,像天蚕作茧一样,一缕一缕凝聚成保护自己的网,才勉强将飞旋的花瓣阻挡在外,护住她和表姐宛氤氤。
戎展觉得有时候刀再快也是没用的,就像现在,他和所有随从一起被困在万花劫中,除了用刀挡落飞来的暗器之外没有任何脱身的办法。好几次他的刀光刚劈开一条出路,不过瞬息又被花瓣补满,而他的真气又还没达到可以凝结出护体屏障的程度。就算有个别真气浑厚的人能凝结出护体屏障,也不能完全阻挡花瓣的攻击。
“叮!”易萧萧挥起弯刀为陵尹蝶挡下一枚暗器,他的刀很特别,灌入了真气,像裹了一层火。
陵尹蝶感激地看向易萧萧,但伤痕累累的易萧萧似乎没注意到陵尹蝶的表情变化。他有点懊恼,如果当初听父亲的话勤学【炎火神功】,现在就不会被困万花劫中手足无措。虽然幻境周边有足够的真气补充,但人的承受能力有限,加上从外界获取真气到发挥出来需要一个过渡时间。
而紫萝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的,她专瞄准这个空当下手,有层层飞旋的花瓣作为掩护,那些人连死在哪片暗器下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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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做什么?”盈葵望着那些迎风而立、纹丝不动的侍者。
“我刚才似乎听到了【天光流影】……”寒迦思索着,“我听阿爹说过这是远古流传的一种术法……”
“啊!”她陡然一惊,四下张望。
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正向她们逼近,熟悉得令她背脊发麻。
她抓着盈葵的手,声音微颤:“盈葵,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没有呀……”盈葵茫然四顾,摇摇头说。
她们的视线里除了熟悉的一景一物,并无异样。
只是花木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些冰丝般的透明物体,无声地漫过地面的碎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缕缕流淌在石缝间的泉水,清光粼粼。
“咦?这是什么?”盈葵蹲下身子,好奇地伸出手去触碰。
“不能碰!”寒迦猛地拉开她,伸手指向前方,渐渐紧缩的瞳孔里涌动着奇异的蓝光,“你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盈葵陡然色变:前方地势平坦,花木稀疏,黑色的地面上冰丝漫布。那些冰丝飞速延伸,毫无阻碍地穿过山石,漫过花丛——那耀眼的粼粼清光并不是阳光折射形成的,而是本身就流动着浩瀚的灵力,远远望去就像不知从何处漫来的河水,转眼间侵染了整片土地。
吓得盈葵一脚踩在了冰丝上。
仅此一脚。
然后她们看到每一根冰丝中灵力流动的速度迅速加快,整片大地的花花草草、枝枝叶叶都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平铺在地面上的冰丝陡然腾空而起,夹带着满地花叶,一丝丝并拢成透明的水帘,宛如河水倒流,光影交叠。
“快走!”寒迦拉起盈葵迅速往后方飞奔。
同一瞬间,直立的水帘如巨浪般卷盖而下,掀起满空花木碎片。
虽然寒迦和盈葵在武术上造诣不深,可像轻功这类逃命的功夫是多数宗派高手望尘莫及的。但是此刻,比起头顶倾覆下来的“巨浪”,她们发现自己飞奔的速度慢如蜗牛,转眼间就被吞没。
视线一片模糊,全是纷纷扬扬的花木碎末。同时“巨浪”的末端突然又裂散成无数透明的冰丝,宛如一支支离弦的箭迎面刺来。
冰丝是若有若无的,要分辨出它们的攻击角度并不容易,两人在冰丝间慌张穿梭,险象环生。
盈葵得益于千慕羽教给她一种奇特的步法,身体的敏捷度大大提高,躲闪时,除了衣服、发丝被划破之外并无太大的损伤。寒迦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旋转稍微偏差,两缕冰丝就从背后刺入了她的左肩。她发自本能地用手按住,发力逼退冰丝,然而那冰丝不但穿透了她的肩膀,也一并刺穿她的掌心。
寒迦痛苦地拧紧了眉头,是了,它们连坚硬的石头都能刺穿,她这血肉之躯算什么!这些比刀剑还锋利的冰丝随时可以将她的身体切割成肉块。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体内的好不容易蓄满的灵力竟沿着冰丝逆流向不知名的源头!
“寒迦!”盈葵见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后方还有数不清的冰丝并排成阵汹涌袭来。她脱口惊呼:“小心背后!!”
可是寒迦仍然站着不动。
盈葵只好以最快的速度避开冰丝的攻击掠至寒迦背后,欲扯断那两根贯穿她身体的冰丝。
“不要动!”寒迦的话喝止,“除非你不想要你的手了。”
“那怎么办呀?”盈葵绕到寒迦面前,又看了看来势汹汹的冰丝,急得直落泪。一缕冰丝划破了她的肌肤,带出一串血珠,她也顾不上疼痛,带着哭腔说:“它们会让你支离破碎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她抬头询问寒迦时,忽然发现她的双眼猛然绽放出像黑夜中行走的野兽一样的幽蓝冷光!见她微微抬起的左手,指尖渐渐生出了淡蓝的光,于空中凝聚成刀刃形状,手腕一旋,利落地割断了贯穿她身体的冰丝。紧接着身形一闪,挥掌划向来自不同方向的冰丝,手起光落,丝丝缕缕化为虚无。
仿佛空间转移,盈葵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已被一股力量携带着,突破冰丝的包围落到地面。
寒迦捂着伤口,趔趄倒地。
“寒迦,寒迦……你伤得要紧吗?”盈葵慌忙扶起她,目光移向她肩膀。
“转过身去!快走!”寒迦的语态突然变得冰冷,让泪痕未干的盈葵不知所措。
“我叫你转过身去!”寒迦再次忍者疼痛厉声命令。
她只好转身,委屈地低着头:“寒迦,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盈葵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时候,几缕冰凉血液从寒迦捂住伤口的指缝间溢出——晶蓝色的血。
掌心灵力隐现,伤口逐渐愈合。
“盈葵,还杵着干嘛?你看后面,赶快逃啊!”寒迦催促。盈葵意识到危险还没过去,她知道寒迦刚才毁掉的只不过千万缕冰丝中的一小部分,在她们歇息的短暂时间,遍地水光冲天,冰丝又卷土重来,攻势猛过刚才。
“我们一起走!”盈葵拉起寒迦凌空而起,旋风般扶摇直上。
粗心的盈葵并没发觉她的手已经被染成了蓝色。
“以你的轻功也许还能逃生……带上我的话怕是生机渺茫……我一时半会也无法再凝出光刃了。”寒迦虚弱地说。
“这个行吗?”盈葵从腰间抽出一柄长不盈尺的精致匕首,“我朋友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这可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
“你也太小看【幻弦】⒂的威力了。”寒迦苦笑着摇头,指尖抚过眉心的月牙形灵石,“还不如用我的【月脂】。”
“【幻弦】——”盈葵难以置信地睁着眼睛:“你说这是《上古神器录》中排名第一的【幻弦】!”她从小对兵器和神迹有着浓厚的兴趣,经常阅览些相关的书籍,然而对于【幻弦】的描述,书中只绘了七根弦而已,所以当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它会排在第一。
冰丝席卷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盈葵的速度,粼粼水光刹那间遮蔽了头顶的阳光,仿佛洪水没顶,令人窒息。寒迦脸色苍白,催动【月脂】不断吸收周围的力量,一阵耀眼的光芒盛放之后,她们加快速度,向远方飞掠。
直到冰丝的源头——潇音碧落的边界。
“就算我们现在是朋友,以后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飞掠途中,盈葵似乎听到寒迦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什么?”盈葵没听清。
“因为我们来自水火不容的两个种族。”寒迦的话被呼啸而过的风搅散了,传到她耳中仍是模模糊糊零星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