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那一年的夏天,木槿花被那场雨打得零零落落,不似往年的娇艳,只剩星星点点的几个红花卧在一大片绿叶之中,可是那淡淡的花香,依旧弥漫了整个校园,整个家。
那一晚,她陪谢守东第一次踏进了市里最大的那间酒吧。
灯红酒绿的糜烂让她胆战心惊的跟在他身后,本来她是不会去这种地方的,她不敢,也消费不起。但是谢守东一个激将法就把她拐进来了,进来后,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就被眼前的陌生吓跑了。
谢守东满脸的心不在焉,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只顾着掩饰自己的紧张,没有发觉他的异常。
谢守东熟练地点了两杯啤酒,把一杯推到她面前。
她皱了皱眉,故作打量四周的样子,不着痕迹的抚摸着杯身,却不动一口。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喝酒,他还不笑话死自己啊。
谢守东没有点破他,笑了笑,举杯一仰而进。
邱子瑜愣愣的看着脸颊微红的他,不知所措的握紧了杯身。
悠扬的铃声响起,谢守东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刷的变了,匆匆对邱子瑜打了个手势,就走了出去。
邱子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想跟着出去,吧台里的侍者眼见她也要走,连忙拦住她,要她付账。她将自己身上带的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侍者的脸由青转红再转蓝,那点钱还不够付一口酒的。她着急谢守东,怕他出什么事,更急自己,这种阵仗,她活了十八年都没见过。
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痞痞的男人倾身过来,挥手将侍者打发,半眯着眼打量着邱子瑜。
邱子瑜急的快哭出来,见到他,像见了救星一样:“大哥,求你帮帮忙,我没带够钱,您先帮我垫上,我以后一定还您。”
男人抿了一口酒:“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这样吧,你要是将这一杯酒喝了,我就替你付。”
邱子瑜看着男人手上橙黄色的半杯酒,咽了咽口水,猛地点头:“好,你先替我付账我就喝。”
男人冷笑一声:“不喝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管闲事。”
邱子瑜一急,躲过酒杯:“我喝。”捏着鼻子就灌了下去,不知什么味道,咽下肚后就只有如波涛汹涌铺天盖地而来的刺鼻感觉,那股子劲将她的脑子冲的七零八落,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捂着头,只听到耳边围绕着男人刺耳的笑声,不,不只是一个,是好几个。
还有好几只手伸过来抓自己,她踉跄着推搡,却怎么都躲不过,嗓子沙哑的疼,拼命地呼唤,呼唤心底里的那个名字,却在叫嚣刺耳的音响声中无力回天。
在吧台的拐角处她砰的摔倒在地,小腹处一股暖流涌上来,双腿发麻,她难耐的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想躲避这羞人的折磨。
可是前方那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正一步步向她靠近,形成一个大大的阴影盖在她的头顶,那狰狞的笑,那嘲讽又****的话语,像紧箍咒一样牢牢地扣在她脑海,让她害怕的忘了呼吸。
一个男人向前一步,将她扣紧衣襟的手掰了开,跟拎小鸡一样拎起她,扯进自己怀里。
她尖叫着,挣扎着,却抵不过任何一双手的力道,那些手,推搡着她,揉捏着她,抚摸着她,撕扯着她的衣服。
几个人半抱半推的将双颊嫣红,气息紊乱,衣衫不整的她扯到酒吧门口,她挣扎的透过一个男人的侧身看到外面亮堂的街道,微凉的风将她的神智吹醒了一些,趁着一个男人去取车子的空,她狠狠地咬了捂住自己嘴的男人的手,挣脱开他的束缚,向街道里跑去。
那几个男人恶骂了一声,急忙向她追去。
她看见左边的木槿树旁,好多停着的车辆,就一辆一辆拍过去,一辆一辆喊过去。
她本已筋疲力尽,又受了药力作用,踉跄的步伐眼看就要被那几人追上。
忽然,一辆银灰色的宾利车门打开,一股力量将她塞进车里,她被摔得晕头转向,等挣扎着爬起来走出车门时,只有一个伟岸的身影挺立在暗淡的月光下,带着疏疏离离的光华,像天神一样。
极度惊吓之后的放松,疲倦与痒意汹涌而来,她看着那人的背影,努力地想在他转身时看到他的样子,身子却靠着车身缓缓滑下,再也睁不开眼。
那一夜,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像条鱼一样焦躁的扭动着身体,撕扯着床单,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眼角的泪水一滴滴浸湿了枕头,却丝毫削减不了身体的燥热。
一双大手抚上自己的额,带着丝丝的冰凉,她不住的像他靠近,不住的呢喃着求他帮她,救她。
她仿佛看见了,在满是薰衣草的花田里,一张俊逸不凡的脸孔对她温柔的笑,那张笑靥,好像带着天池的泉水,清清凉凉,冰冰爽爽,如一条轻舞的长纱,甩去了整个夏天的酷热。
她贪婪的想要抓住那张笑靥,却抓住了一个同样滚烫的身子。
她像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死囚,被架在炼狱铜上用热油锤炼,被撕裂的痛,被揉捏的麻让她低泣欲哭,无力的挣扎。耳边好像传来一个暗哑却是温润的声音:“乖,别怕很快就好乖”
奇怪的,她安静下来,渐渐地真的没那么难受了,她看到了那一大片美丽的薰衣草田,看到了那张温柔的笑颜,看到了那个魅惑眼神,看到了,笑的甜甜的自己
一阵风吹来,她的发丝轻轻地缠在脖颈上,轻轻地挠着,软软的,痒痒的,她轻拍了一下玩闹的头发,嘟囔了一声,又翻身睡去。
触手处,是一个温暖的散热体,很有质感。
她倏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精致结实的胸膛,她惊愕的抬头,狠狠地磕在他的下巴上,眼泪霎时逼了出来。这一撞,惊动了那个男人,他缓缓抬起她的下颚,对上她迷蒙的双眼。
邱子瑜看着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剑眉星目,高挺鼻梁,凉薄的嘴唇却是很好看的淡红,刚毅的脸庞面无表情,似是恼怒又似是斥责。她惊恐的向后退着身子,却扯动了痛处,痛的跌倒在床上。
“怎么,怕我吗?”性感的唇一张一合,带着倦意的磁性声音如玉般蹦跳开来。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环顾四周,富丽堂皇的摆设不难看出是一家酒店,再看两人****的身子,她心颤的发抖。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昨晚可是你投怀送抱呢!”
她蜷着酸痛不已的身子,惊恐的望着他,昨夜的一切如潮水般涌来。
酒吧
谢守东离去
被几个男人纠缠
逃脱
车子
天神一般的男人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早已经起身穿衣的男人,天神一般的男人
那么昨晚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全身颤抖不已,眼泪啪啪的搭在雪白的被子上。
男人冷冷的看着她:“哭够了就换上衣服离开,一夜未归现在却只会哭,你还真是没用!”说完,甩门而去。
就像现在,甩门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门被推开,李嫂拿着药箱跑进来,看到邱子瑜跌坐在地板上,右手红肿一片,急忙跪在她身边,边给她敷药边心疼的劝她:“小姐啊,你别跟先生犯难,两个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你是没看到刚刚先生的脸色呦,冷的跟要杀人似的,一脚就把茶几给踢翻了,吓得我跟老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也不敢问他,就看见他站在窗口边站了半天,最后叫我上来给你敷药,然后就开车走了。唉我是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是下人,也不该多问,可是小姐,李嫂是过来人,同为女人,不想看着你这么折磨自己。女人这一生啊,最难得找个有情郎,照顾自己一生。依我看,先生虽然沉默寡言,可是心眼也不差,对小姐也很好,你就别跟他闹脾气了。你看看,这娇嫩的手弄成这样,你也痛,先生也痛。何苦呢!”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李嫂已经褶皱的脸,闻着她身上香皂的味道,微微扯开一丝笑容,伴着眼泪,在灯光下叫人迷醉。
不知情的人一定认为自己是在矫情吧,可是她累极了,难受极了,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的雨渐渐消停了,挂着雨露的紫色藤萝在习习凉风中颤颤的抖动着,簌簌扫落,一地无痕。
邱子瑜双手抱着蜷起的双腿,呆呆的坐在窗前,凌乱的发丝将巴掌大的脸遮盖住,只在间隙中露出苍白的肤色,衬着无神的黑瞳,如摇曳的枯叶,在秋风瑟瑟中萧然飘落。
自昨晚离开后,整整一天,聂容羲都没有出现。
李嫂伺候着给她换药,包扎住红肿的伤口,却也不敢擅自带她去医院。
整整一天,她就这样坐在窗前,缓缓垂首,将头埋在手与膝间,任谁叫也不做声,不动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