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高中同学，外加我自以为的好朋友和可能是喜欢的人。你那是什么表情？”
“说清楚点，太深奥，搞不懂。”
抽动粉丝的嘴呛了一下，她咳了咳，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简单地说就是，时间，高一；地点，我们高中；人物，我跟谢守东；故事，在一次次的冤家路窄，爆笑姻缘之后——当然要加引号——我们算是成了比较好的，朋友。我可能，大概，也许，差不多喜欢他，不过差距有点大，所以我从来没认为他会真的喜欢我，如果他喜欢我，那纯粹是我的幻想。至于结局”她搅着通红的茄子，垂着头抿了抿嘴，“你看我们这状态也能猜到一二分了，就不用我说了吧。”
“我可看不出你们的状态。”廖萌萌摩挲着杯身，灯光下的脸闪烁不明：“发生了什么事吗？”
邱子瑜放下筷子，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你先告诉我，如果我说我已经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纯洁了你会不会不再理睬我？”
廖萌萌看着她的眼，眉头一挑：“我早就不是了啊。”
邱子瑜张了张口，低下头又抬起来，老半天憋出一句话：“张帅太强了！”
廖萌萌白她一眼：“这年头，你要跟我说些纯的我还没兴趣听呢，快点说，少给我岔开话题。”
邱子瑜笑了笑，将一大杯子啤酒猛灌进肚子，对着天花板吐了一口气，看着她：“高二期末考后回去看分数的那天，我跟他去了那里的一间有名的酒吧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事先走了，而我傻乎乎的被人下了药，差点被几个人凌辱，后来一个人救了我，但我被下了药，他恰好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
廖萌萌死死地盯着她，右手将筷子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邱子瑜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我继母，也就是黄姨，她是个护士，为了跟他以前的那个混账老公离婚，走了一条糊涂路，拿了人家的钱，间接害死的正好是那个人的爸爸。在那一天的一个月后，他出现在我们家.他对我们家可以说是赶尽杀绝毫不留情，那几天，你没法想象我们都经历了些什么。没办法，我就答应了他的提议，做他的情妇。也许你会骂我为什么不努力，努力去改变或者反抗，我想了，我当然想了！我想在最困难的时候坚定自己的原则，就去我们以前常见的地方等谢守东，给他发短信可结果，我没等到他等来的是我爸爸进医院的消息萌萌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绝望吗？心底唯一的支柱在瞬间垮了，所有曾经希冀过的，幻想过的美好结果都是虚幻，你知道当时我真的羞愤的很想去死！我真的曾经幻想过他是喜欢我的，即使很少一点，可是竟然是这么的不在乎”她眼睛里的莹亮映着明亮的灯光，一片忽闪，猛的又是一杯下肚，她颤着手将两人的空杯子倒满。
“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家，转了学，跟着他离开了那里，到了另一个城市。我曾经很恨我爸的无能，恨他背叛了我妈惹上那个女人，让我为她去承受这些。可是这次我回家，从黄姨口中知道了他为我所受的一切煎熬，他在我身后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承受的懊悔与无力，我忽然觉得，我怎么这么不是人啊！明明是我先惹了那个人，才会这样，我却什么都没说，让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这个家才拼了命的付出。我让他们煎熬，让他们悔恨，让他们不好过，让他们也跟我一样难受着，我******真不是东西！”
邱子瑜又喝了一杯，颤抖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外走。
廖萌萌连忙结了帐，跟上去。
邱子瑜颤着脚下楼梯，一手拽着把手，一手挥舞着：“我爸爸，他变得好老好老。其实我知道他一直是爱我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肯去放下姿态，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受伤害最大的人，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我他知道了我的事，突发性脑血栓，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在受苦的时候，我还在这里埋怨着他，怪他，恨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子瑜，你小心点”看她摇摇晃晃的站在道路旁的石阶上，廖萌萌连忙在下面扶住她。
邱子瑜朝她低低一笑：“其实他做错过了什么呢？我明明知道我妈去世后的那几年，他就像个死人一样，只有躯壳没有灵魂，整天忙碌着不停歇，一个月被抬进医院五次直到黄姨出现后，他才渐渐有了笑脸，不是因为黄姨像我妈，而是她是真的关心他，心疼他，事事都帮着他我知道他也想我有一个完整的家，什么都顾及着我，甚至因为我晚回半个小时就打消了娶黄姨的决定，最后是姥姥也来劝我，我才答应的。”
“萌萌你知道吗？我现在才知道他们那才叫真的爱，我们现在说的那些什么狗屁谈情说爱，就是白瞎，你看看到头来能走到一起的能有几个？能像他们那样相守相依不离不弃的有几个？我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相互埋怨着对方，挑对方的毛病，可是脸上却是慢慢的笑意，那才叫相濡以沫患难真情你懂吗？”
她从石阶上跌落下来，蹲坐在地上，低低的哭泣，压抑着，却止不住的打着嗝：“我以前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为了赎罪，为了弥补我家欠下的债，为了熬过这三年我知道这个世界，可笑的是，我现在熬过来了，他答应放我走了，我却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活了。你是不是觉我回来后笑容多了，开朗多了。那是因为我每一个夜晚都在做恶梦，我梦到那个人，梦到我刚刚碰到他时他对我做的，梦到他来抓我，让我身败名裂我梦到我爸爸出了事，再也不能守护我了我梦到谢守东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自作多情，骂我不知羞耻我梦到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坏女人，所有的人都唾弃我，学校开除我，同学们朝我吐口水所以我只能笑，能多笑一天是一天，我怕有一天连笑的机会都没有了呕”
廖萌萌拉扯着伏在地上狂吐不止的她，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膀，听她含糊不清的嘟囔：“我怕萌萌我真的怕死了，我怕你会瞧不起我我怕我唯一的朋友都离我而去了我怕你再也不要我，再也不要我了”
扶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她，廖萌萌使劲的捂住嘴，压着手指，眼泪划过手背蹦到地上：“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你不知道现在的你让我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邱子瑜拧着眉头使劲睁开眼睛，还没支撑起胳膊，一双手就伸了过来将她扶起。她侧脸看过去，是双眼红肿布满血丝的廖萌萌，微微一愣，她张了张口，廖萌萌一杯水就已经递了过来，看不出什么表情：“先喝杯水，吃下这两片药，你昨天喝太多了，明明没喝过酒还逞强，绕着圈子耍酒疯”
默默地和着水将药片吞下，她挤压着太阳穴：“幸好是周末，不然你肯定会揍我拖累你。”
“你倒是还有劲开玩笑，亏我看你一直不醒吓了个半死，行了，觉得没事了就给我起来吧，你家谢守东据说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后来就打到我这里了，我说你醒了给他回一个。昨天的话我记住了，也会烂死在心底里，你放心，现在这个年代，小三都到处跑，你这样的，搁人群里就一粒沙子，不起眼，放着一百个心过你的小日子吧。”说完，她拍拍她的肩，出了门。
邱子瑜笑笑，这丫头连安慰人都带着刺，不知道昨晚到底跟廖萌萌絮叨了多少，不过听她的口气似乎自己什么都招了。邱子瑜从被摔得虚晃的门上移开视线，低头盯着手中的玻璃杯，一股脑将水喝了个底朝天。掀开小被子，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新手机，她还没跟她们说，已经换了手机换了号。
刚开机，一连串的数字蹦跳在屏幕上，她抿了抿嘴，接通，对面传来谢守东略带沙哑的声音：“喂”
昨天下午她们的话让她的心仍旧在颤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正心慌着是不是挂掉，那边一片沉默之后，仿佛心有所应似的，在她打算合上之前，低低的喊了一声：“邱子瑜”
她忽然间就顿住了动作，握着手机默默地放在耳边，静静地站着。
“我说，你干什么去了，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就那么一瞬间，她松了口气，像紧绷的大提琴弦一下子弹了开，然后潺潺袅袅的清音就似月华流水般流泻了出来：“没什么，起晚了。说好了请你吃饭的，你挑个地方吧。”
对面一阵沉默：“我今天有事，跟高岩和田宇约好了。”
高岩和田宇都跟他一个宿舍，她顿了顿：“那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出去谈谈吧。”“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今天说吗？”
“蓝吧咖啡馆，这次，换我等你。”没等他说什么就合上了手机，望着雪白的盖子发呆。
站在邱子瑜宿舍楼下的谢守东默默地收回已经发烫的手机，嘴角微微一撇，扯出一丝苦笑。
簌簌的木槿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慢慢的滑落地下，随风旋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