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1)
下了楼，李嫂正往厨房撤餐，向她问了声好低头走进厨房。
聂容羲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报纸，另一手托着还冒着香气的咖啡。阳光透过随风飘起的纱帘洒在他的脚下，一路生辉。
邱子瑜别开眼，敛下心神，乖乖的坐到餐桌前，他最讨厌她不吃早饭，昨晚的气不知消了没有，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招惹他。
李嫂端出一杯牛奶和一份煎蛋，递给邱子瑜。
“这次想去哪？我只能再呆一天。”报纸后性感的嗓音仿佛是带着滑腻的蓝山的诱惑，致命而温沉。
邱子瑜顿了顿手，抬眼看他，略微侧过的俊颜似雾中的远峰，遥远而迷蒙，那无懈可击的冷硬，让她永远都猜不透他的心思。眼睛转了转，缓缓开口，却是意想不到的沙哑：“去海边好不好？”像是怕被他拒绝，她看向他投过来的视线，急忙再开口，两眼晶亮，“我们不下去游泳，就在沙滩上走一走，好不好？如果你嫌麻烦，下午再去也行。”
聂容羲缓缓起身向她走来，视线一直未落他处，她闪了闪神别开眼，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伸出手，轻柔的抬起她的下颚，不让她逃离他的视线，嘴角微扯：“怎么想起去海边了？以前有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快到秋天了才去？”
她抿抿嘴，看着他浓墨如辰的双眸，僵直的咧了咧嘴角：“以前太热啊，现在不冷不热，刚刚好啊。”
聂容羲看着她局促的身形，在她脸上定格了几秒，收回手插进裤兜，拿起车钥匙向外走去：“十分钟后出发。”
她张大了嘴，呆愣的盯着前方，迷蒙的眨着眼，猛然回过神，将还剩下一点点的煎蛋猛的塞进口中，一口气将大半杯牛奶喝下，噔噔噔的跑上楼去。
门外的聂容羲望着凌乱不已的娇小身影，冷硬的脸庞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奶黄色的车厢里，聂容羲嘴角微勾，长手一挥，银灰色的宾利像一条无尾龙飞一般的冲出去。
聂容羲高兴的时候喜欢开快车，生气的时候喜欢开更快的车，依这个速度，现在的他，心情应该不错。
她摁着挡板，看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拂柳。
坐惯了聂容羲的车子，邱子瑜不再像第一次一样，紧紧抓着车座不放，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汩汩的音乐缓缓地流泻，是个她不熟知的外国人的专辑，用着她不擅长的英文，以略微粗哑的嗓音，将那份淡淡的浅浅的忧伤和那份从容中不失恬淡的优柔洒满整个车厢。
车窗外闪过的杨柳晃的她眼晕，她将视线放回车内，低低的看着垂在腿上的左手。手心偏处白皙中青黑的一点像汪洋海面依稀可见的一处暗礁，让人生畏。用余光瞥了聂容羲一眼，她缓缓靠在座椅上，轻轻合上眼。
微凉的指尖带着莫名的熟知，柔柔地摩挲着那一小片，找寻那一点。
最初聂容羲也问过自己这是怎么来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她回答的是小时候和同学玩闹，不小心把铅笔头戳进去了。
当时聂容羲盯着她看了好久，墨玉色的双眸泛着几不可见的一丝凌厉，仿佛是要验证她话里的正误，看得她心头发虚。
其实她回答的没错，只不过这个同学，是谢守东而已。
还记得谢守东当时怔愣着一副愧疚难当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呢。
当时有些疼，也怕被感染什么的，甚至还恶作剧的拿此来要挟他给自己添福利。没想到没过几天它自己就悄悄地愈合了，除了那一点铅还残留在手里，也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这里，也添了一个印记，谢守东留给她唯一的印记。
难过的时候就会握紧双手，用指尖去触摸这里，再打开回忆的大门，一点一点温暖自己。
宾利车犀利而不失优雅的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稳稳地停在一家服装店。
聂容羲看着低头愣神的她，眉头一紧，将音乐大力关掉。
邱子瑜匆忙睁开眼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粗鲁的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向下走去，连忙也解开安全带走下车。
车前是一家豪华的美食店，门头写着橙红色的六个大字“华尔兹大酒店”，她叹了口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门口的礼仪小姐看见两人的装扮愣了愣，硬硬的说了声“欢迎光临”。邱子瑜看着身上的大衬衣九分裤，再看看聂容羲的一身休闲服，低下头迅速翻了个白眼，弯了弯嘴角。
一个领班模样的男生走过来，刚要开口，聂容羲随手就递了一张卡片。领班看了一眼，露出一丝震惊和慌乱，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半低下身，向大堂一侧伸出手：“不好意思，聂先生，不知道聂先生光临，还请您不要见怪。我马上去叫总经理。”
聂容羲淡淡扫了这里一眼，看向领班，眉头微挑：“不用了，只是吃顿便饭，给我们一间不受打扰的包厢就行了。”
领班看了眼身后的邱子瑜，颔首：“好，请跟我来。”
上了二楼，在那个领班的带领下，进了最边缘的一间包厢，硕大的玻璃窗外是山清水秀，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很多。
领班替邱子瑜拉开椅子，她笑了笑道谢，看见聂容羲眉头舒缓了很多，微微放下心来。桌子是古木的，不宽也不是很长，看起来应该是专门为两人设计的两人专座。而房子环形的设计使他们抬头便能看到窗外的景色，如同青山绿水环绕，置身于其中。
侍者拿来菜单，聂容羲看都没看，直接递给邱子瑜：“这里虽然离海边有一段距离，不过海鲜却是非常新鲜，想吃什么自己点。”
邱子瑜双眼一亮，随即眼珠子转了转，还没张口，聂容羲的声音再次传来：“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再出发，不急。”
邱子瑜垂下眼帘，咬着下唇，讷讷的把菜单递给他，带了淡淡的委屈：“那还是你点吧，我又不知道什么好吃。”
聂容羲墨玉色的眼睛里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笑意，声音微微波动：“你确定？”说着起身要拿菜单。
她连忙用手把菜单抢回来，干笑着：“还是我替你点吧，你休息。”
聂容羲眉头扬了扬，没说话。
金色的字体，带着长长的英文，她抓了抓脸颊，一脸苦恼。看着依然欠身恭候的领班，只好向自己见识过的下手。好在跟着聂容羲这些年，他虽然人不温柔，可在吃这方面从不将就，虽然这些东西贵的要命而且随便一家小店就有，可是真没必要给他省钱。男人，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
“一份鱼籽滑蛋，芙蓉蟹肉，一份三文鱼，香炸琵琶虾，清拌凉皮，无锡肉，再来咦？雪踏火焰山？这名好听，再要这个吧。再给我们两份西瓜汁，谢谢。”她眼睛亮了亮，无意识的瞥了眼聂容羲，将菜单交给领班。
聂容羲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没有异议。
菜上的很快，嫩白的蟹肉在芙蓉花蕊的绞碎环绕下，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鲜红的大虾金灿灿的，露出鼓鼓的嫩肉，宽宽的凉皮在清一色的黄瓜丝下越发白透，带着点点的红辣椒横隔在花雕白瓷盘子上。
见惯了这些吃食，邱子瑜只盼着那最后一份雪踏火焰山，两手按在椅子上抑制着不动。
终于最后一道菜上来，领班托着盘子，打开银光闪闪的盖子，缓缓放在桌上：“雪踏火焰山，请慢用。”
邱子瑜瞪大着眼看着盘子，一眨不眨，嘴巴无声地张开，然后慢慢合上压着下唇。
直到对面发出一声压抑的嗤笑声，她才窘迫的低下头，从脸涨红到脖子根。
挥手退了领班，聂容羲拿起筷子挑了挑撒上了一点白糖的西红柿，嘴角微微勾起：“雪踏火焰山？这名字真是不俗”
邱子瑜头更低的垂下，抿了抿嘴，在心底里咒骂。狠了狠心抬起头，她缓住心神：“西红柿很好啊，我最爱的就是这种吃法，你不吃我吃。”说着，便把西红柿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大块，“哇，好凉”
聂容羲看她一脸就义模样，嘴角越发上扬。
出了房间，刚走到大厅，那个领班就跟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的方向等候。见到他们，脸上堆满了笑容，疾步上前，伸出手：“聂总，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是我们的疏忽，我们董事长有事出差了，他说下一次一定亲自宴请您。”
邱子瑜看着中年男子恭敬地神态，微微向后退了退，低下头嘴角勾出一抹苦涩。
聂容羲伸出手礼貌而疏离的轻握了一下：“替我谢谢你们董事长，下次一定。我们还有事，抱歉。”余光瞥了邱子瑜一眼，左手轻轻拥过邱子瑜，微微颔首一下，向外走去。
车子在漆黑的那路上拐了个弯，闪出一道银色的光。
虽是已经是初秋，可是B市还是热的要命，来海边洗海澡的人似乎感觉不到那仅存的一丝冰凉，只愿深深地扎进天蓝色的晶莹中，用身形画出一个个美妙的纹圈，一动一静间，呼吸这天然的味道。
本就走得晚，再加上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吃午饭和挑泳衣的时间，等聂容羲停好车，邱子瑜望着眼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吐了口气。
扯着身上的小碎花泳衣，邱子瑜抿了抿嘴。
吃过饭，他就带她去了一家服装店，买了这件泳衣。
想起当他看见服务员推荐她的一件有点露骨的泳衣，脸色变得乌云密布，然后亲自给她选了这件带着小裙子的泳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塞给她时的臭脸，她就想笑。可是转而一想，她忽然后悔跟他来这里，虽然很想很想穿着这件已经不算是露骨的泳衣下水，但是当着他的面穿他给她选的这一点点布料，还是不习惯。
“你要围着这条披肩多久？”前面的聂容羲顿住脚步，邱子瑜反应不及，一头扎进他微开领口的胸怀，属于他的气息瞬时扑来。
聂容羲展了展眉，顺势将她揽在怀里。邱子瑜微微一愣，试图挣扎出来，他束她的手紧了紧，她抬眼看了下他舒展的下颚，愣愣的顺势将头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清新的淡香。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体渐渐地不再僵硬，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背，灿若晨星的双眸闪着海蓝的光。
迎面而来的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与披肩，一丝一缕舞在半空中，与他紧紧纠缠。四周的喧嚣与吵闹仿佛被抽离般，天地间，只留下他们两人，于蜿蜒的地平线前，迎风而拥。
恍惚间，有人碰触了她一下，她感觉到拥着她的双手紧了紧，又完全的松开，将她从怀里推出去。
“我回来的时候，你再不下水就给我回车里去。”他擦过她的身子，向停车的方向走去，眼角的笑意化为一汪静水。
“姐姐，姐姐，你的发卡掉了”稚嫩的童声将她在思考下与不下的神经拉回，她低下头，一个穿着一身小公主裙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拉着她的衣角。胖嫩嫩的小手托着她的地摊货发卡，奶娃娃的小脸上带着怯怯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眨着，长长地睫毛一颤一颤。
她伏下身来，轻揉着小女孩齐肩的黑发：“谢谢你，小妹妹，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啊，妈妈呢？”
小女孩小嘴儿一张，酒窝弯起，声音嫩嫩，指向一边：“姐姐，妈妈在那。妈妈~”顺着她的方向，邱子瑜看到了一旁坐在轮椅上卖冷饮的一脸恬静的女子。那女子对着呼喊她的小女孩，柔柔的应了一声：“晓菁乖。”又向邱子瑜善意的笑笑。邱子瑜一愣，回之一笑，拉着晓菁的手冲她摇摆，怀里的小女孩软软香香的，一股柔意由心底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