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回到酒店，邱子瑜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响，看着手腕上挂着的“水玲珑”，想起刚刚给她戴手链时他颀长的身影，他长长睫毛下小小的剪影，他淡淡眼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异动，他刚毅的鼻梁上似乎蒙着一层浅浅的细汗，他薄薄嘴唇微微的抿出一道线，心随着小小的海贝微微荡了起来。
对于聂容羲来说，买十件地摊货就相当于花一分钱雇了十个无用的人，他是宁愿花大钱雇一个有用的。今天能为她破例，真是无限荣幸。想必，他也对那个女孩存了一份激赞之情吧。
虽然接到那通电话后，他就有些怪怪的，但对于她来说，今天的他，顺从了她那么多事情的他，已经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虽然没有生日蛋糕，没有生日祝福，可是还有一串玲珑剔透的手链随着手的动作轻轻摇晃，在灯光的辉映下，泛着幽蓝的光，如浩渺的夜空深邃却又如水滴般澄澈。
以前并不是没过过生日，他也记得。刚跟他的时候，她怕他，躲着他。生日那天，他正好出差，不知是不是讨好她的让薛祺递了一条粉钻项链给她，不是很招摇却也万万不能带出去。之后就放进房子里的保险柜里了，一直到现在。
后来的那个生日，似乎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托聂容羲和他女人的福，整整住了一个多月，想起来的时候早就过去很久了。
这一次，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该谢谢他，难得这么轻松。
她摇摇头，还有不到一年就结束了，不能再乱想了。这种好，就像是暴风雨来前的片刻宁静，让人惴惴不安。身在其位司其职，她不该逾越自己的身份。
她舒了口气，收拾着聂容羲让人送来的衣服。
“给我拿内衣来。”聂容羲混在水声的嗓音传来，邱子瑜看一眼手边的衣服，无奈的叹了口气向浴室走去。
真不该说他好的，报应来了。
敲了敲门，她推开一条小缝，明知看不到他，还是紧闭着眼伸手将内衣递过去。
伸了半天没见他动静，刚想张口提醒他，一股力量自手臂传来，将她拉进门内。一阵晕眩后，入眼便是他性感的胸膛，她别过眼，紧咬着下唇。
聂容羲带着热水的气息扑来，火烫的唇落在她的肩胛处，边撕扯着她的衣服边沿着脖颈一路吻下去，声音别样的暗哑：“子瑜小乖”
邱子瑜粗喘着气，手中的内衣掉落在地上，纤弱的手微微推拒。每次聂容羲动情时叫她小乖，她就浑身冒鸡皮疙瘩：“别别在这里到床上去求你”上一次，让她怕足了这个地方，直觉得，到床上去会好一些。
聂容羲顿住，起身扳过她的脸，垂首抵住她的前额：“乖，先在这里，待会再到床上去。”说罢，抬起她的腿，直抵进去。
“别啊”
头顶的水流哗哗的响，夹杂着粗噶的低啸和难抑的呻吟，温热的水汽蒙在半透明的浴室门玻璃上，掩住了一室春光。
清晨的光透过硕大的玻璃窗均匀的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一袭清莹，跳跃在微微荡漾的空气中，随着两人的呼吸，一起一落。
床上的俏人儿蝉翼般的雨睫颤了下，一双灵眸映上破雾初露的晨曦，宛若幽谭中的一汪静水，静若处子的懵懂，一抹柔情倾泻而出。
稍稍的动了下身子，横在腰上的沉重手臂让她微微一愣，两年多来，除了最开始的那天在清晨见到他，相处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迷蒙沉睡中，似乎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她撇撇嘴，他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些琐碎的事情，估计是自己被他折腾得太累，出现的幻觉。
她微微的打量着侧卧的他，那刚毅的俊颜此时如孩童般带着浅浅的呼吸，削去了往日的冷峻，像是沉睡中的王子般静逸温润。
这个男人，即使与他相识了近三年，他仍旧像个谜一样，神秘而漠然。除了知道他很有钱很有势，忙的满世界飞之外，对于他，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或许她该感谢他将她保护的很好，没有将她带到任何一个公共场合，履行了给她平静生活的承诺。
她微微抬头，樱唇落在他脸颊一侧，如蝶般轻柔。悄悄俯下身，她将头埋进他怀里，轻轻合上眼。
如翼的睫毛颤了颤，星眸悄然张开，一缕柔情倾泻而出，却不忍扰了这份宁谧，又静然而合，似没张开过一样，只是嘴角微勾，如云笼月般朦胧。
送走聂容羲，她拿回已经关机一天多的手机，一条短信在开机后跳入眼帘，那个让她窒息的名字盈跃入眼底。
盯着淡蓝色的手机屏幕半天，直到屏幕暗了亮，亮了又暗，她咬咬唇，打开短信。还没看完，泪水抑制不住的湿了眼眶。短短十四个字，却恍若带着前世的呼唤，今生的孽缘，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向她的心房。
“邱子瑜，算你狠，您，真是让人寒心呐！”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可是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话来伤害她！
走在学校长桥的时候，瞥见抱着一摞书的廖萌萌，当下就拖着她进了米线馆。
廖萌萌使了使劲，没拧过她，跟着她在里面找了个座。
使劲往米线里加辣椒，邱子瑜在廖萌萌一副受不了的眼神注视下，拼命地往嘴里塞红通通的米线，一口气下来，呛得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廖萌萌筷子一甩：“你不想让我吃就直说，平日里你爱吃辣，但也没见你这么不知死活啊！怎么着，你对我不满啊？”
邱子瑜又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吐着艳红的舌头，不住的吸气吐气：“哪哪有？这不是高兴咳咳过瘾嘛哦~不行了，给我水！”
廖萌萌斜她一眼，将水端过去：“丫的没见过你这么有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想我堂堂经济学院一朵花，大好的年华正事不干陪着你消耗青春，造孽啊造孽！”
邱子瑜拍着大腿一笑，一口气没换过来，咳得肺都快出来了。抹了一把眼泪，她盯着廖萌萌的眼，半真半假：“我谢谢您移尊大驾来陪我，为了感谢你，你再给我倒杯水吧，辣死我了，嘿嘿”
“你丫毛病还真多！姐姐我看着你这张脸能吃得下去也叫本事哎，你那手链谁送的，应该不是你眼光吧，挺艺术的。”廖萌萌随她起身，瞥她一眼，剔透的水玲珑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随着邱子瑜的动作，发出叮呤的碰撞声。
“哼，就就是我看上的，我起的名，水玲珑，怎样？”
“切，装什么文人，附庸风雅”
“呦，终于有一次用对成语骂我了，不容易啊！我饱了，咱走吧！”邱子瑜又灌了一口水，先一步走出去，迎着风龇牙咧嘴：“这叫诗意，你一没脑子的小妞懂个”还有一个字被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廖萌萌跟着走出，看着眼前瞬时僵直了的身子，疑惑的顺着她呆愣的视线看过去，调笑着看向邱子瑜，手臂拐了拐她：“我还以为你真不喜欢帅哥呢，怎么，迷上了？话说回来，那天我走了之后，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罗曼蒂克的事啊？”
邱子瑜瞥她一眼，手指揩去眼角的泪痕，凝神看着身着浅蓝色的格格衫和休闲牛仔裤的谢守东站在对面的一颗芙蓉树下，伴着飘落的浅红色小花，半长秀发随风飞扬。
他的身旁是向峰，正跟他不知说着什么。
这么说，昨天的那个身影真的不是他。吐了口气，她恢复了神色。
向峰瞥见谢守东投过来的视线，看见了她们，笑着向她们招手：“邱子瑜，廖萌萌，是你们啊，怎么，周末没出去玩吗？”
邱子瑜避无可避，平日里也就跟这个好人班长有些接触，关系还算不错，总不能为了避开谢守东拂了他的面子。
忽视谢守东投来的视线，她跟向峰笑笑，和廖萌萌走过去。
廖萌萌接了话，瞥见邱子瑜痛苦的隐忍着往外冒的辣气，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没有啊，天挺热的，不想出去。”
向峰看着邱子瑜通红的鼻子和有些红肿的眼睛，愣了一下，笑道：“这是怎么啦？大热天的，怎么跟雪地里冒出来似的？圣诞老人？”
邱子瑜瞪他一眼，往嘴里吸了吸气：“班长大人，您讲的笑话很冷好不好？”
向峰明朗的面孔粲然一笑，对着邱子瑜说：“呵呵不笑你了，邱子瑜，班导早就跟我说让你和谢同学多多交流，照顾照顾，周末打你电话关机，也不见你人影。昨天谢同学回他学校去拿了份档案，也没来得及好好逛逛，眼下我还有些事急着处理，你就帮我个忙带着谢同学到处转转，熟悉一下校园风景吧。”
邱子瑜眼角一抽，心突地一跳，那个身影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她安下心来，微微甩了甩头，压住心底的怒气与尴尬，朝向峰笑笑：“真不好意思，我一会儿有同学来看我，估计没什么时间了，你看，要不是廖萌萌拖着我出来吃饭，我还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呢，不好意思啊，哎，廖萌萌有空，让她先代我行吗？”
廖萌萌瞥她一眼，张了张嘴，质疑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站在一旁笑着，眼底的狡黠却泄露了她些微的异样。
谢守东冷笑出声薄唇微起，一字一顿：“不用了，我还有一张嘴，不会在这么大个地迷了路，找不着北。”
向峰一愣，似乎也看出了两人的微恙，跟廖萌萌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眼，尽是迷茫。
邱子瑜盯着谢守东离去的背影，缓缓垂下了头，转身毅然向反方向离去。
无论你是否看到，也无论你看到了什么，我的世界从此不会再有你，如果不是这条短信，曾经刻骨铭心的伤害，曾经淡若无痕却深埋心底的遗弃，已被自己如洪水猛兽的思念冲淡，冲散。
可是发生过的毕竟存在，怎么抹，都抹不去。
谢守东，如果说我一点都不恨你，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为什么看到你难过，我一点都不高兴，心，还会这么疼呢？
快步跨进宿舍，允莉和小雨不在，估计是逛街去了。
邱子瑜冲进宿舍，拿起杯子狂灌，一大杯水慢慢的饮进肚子里之后，她抚了抚肚子，瘫坐在床沿，长长地吐了口气。
廖萌萌甩手拉起一张椅子坐下，丢了个白眼球给那个四仰八张的人：“你不准备给我解释解释吗？整整一天两夜，手机关机，人失踪，上次是没电池，这次原因也一样吗？我拜托你，在你要做什么之前可不可以让我知道让我放心一点？”
邱子瑜懒懒的抬了抬手：“抱歉啊，我也不想啊，这不是被逼无奈嘛，谁知道他哪来这么多毛病，不准这不准那”最后那一句，声音低的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看来，你是不准备跟我说清楚了，ok，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去上自习，先走了。”
邱子瑜一个激灵骨碌着爬起来：“对不起嘛，我跟你道歉，我错了”
“你的道歉我已经接受了，现在我去上自习，ok？”
“萌萌！”邱子瑜站起身，眉头拧起：“你到底怎么了嘛！你在生气什么？”
“我哪有生气。”
“切，你有没有生气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是啊，我就是生气了，我为什么不生气，邱子瑜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告诉自己不生气！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资格要你对我交心交底——你先听我说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不会是那种在很短的时间就能交心托肺的人。你不告诉我你每几个月都会出去几天是去了哪里，你不肯跟我提你家里的事，不肯跟我去我家，不肯和我一起参加比赛活动只在幕后，我都可以告诉自己，安慰自己，你只是性格如此，并不是针对我。可是这一年多来，我自问真的没有什么让你放心不下，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为你分担一些？我跟张振涛吵闹的时候每次都是你在旁边劝说着，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肯在我面前示弱，不肯让我也有一种能为你做点什么的感觉！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力气要去猜你在想什么，你就当我在发疯吧，听听就过去了”
邱子瑜缓缓低下头，有慢慢抬起来，看着她失望而又痛楚的眼睛，咬了咬牙，微微扯动着嘴角：“萌萌，你知不知道，认识你是我在大学里唯一值得安慰值得庆幸的事。当我800米测完时，是你架着快要虚脱的我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的走；我被允莉她们误解时，也只有你一个人肯相信我，告诉我她们算什么；我做噩梦的时候，是你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不用害怕；我生病的时候，是你在我身边照顾我，用热毛巾为我敷额头；我懒散着不想去上课的时候，是你边骂着我边去上你也不想去上的课，给我记笔记；我做家教回不来的时候，是你打车去那里，挨家挨户的找我，把我接回来；第一次见张振涛的时候，你介绍我，用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着廖萌萌有些红肿的眼睛，她暗恨自己的无情，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抿了抿嘴，她低低的开口：“萌萌，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做简单的普通朋友，只不过，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无法说出口，我想在你面前，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简单，敏感，带着任性，小脾气的我。我不是把你挡在门外，只不过，我真的需要一些时间，现在，我真的会怕，会怕真正的我会把你吓走”
“我怎么会离开你，你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廖萌萌吐了一口气，看着翻动的窗帘，“明明你是这个宿舍里最小的一个，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根本就看不透你呢？那么简单的事你干嘛总要搞得那么复杂呢？”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能有勇气跟你说出口。”
“当然可以。而且，你要记住，我又不是要娶你，跟你面对面过一辈子，你美丑善恶与否跟我无关，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就行了，别的我不在乎，我也不需要在乎。”
紧紧地抱住她，邱子瑜伏在她肩头，紧闭着双眼，死抓着她的衣襟才把不顾一切想要告诉她的冲动压下去。可是，想要保护她，唯有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咬了咬牙，她笑笑：“好啦，别生我气啦，我知道我错了，下次我过生日，一定让你请我吃一个这么这么大的大蛋糕，吃到让你跟张帅哭穷！”
廖萌萌努努嘴：“德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