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柳崖没下过几次山,但是村里的人们大都认得她。旧时代进士之子青山楚晏的养女,尽管不一定见过她,但人们也知道,柳崖是北大荒难民之女,天生失明,孤僻冷漠——有人说曾亲眼见过她面不改色地杀死了五条追咬她的野狗——但她听力极好,语声动人,走路不需要人搀扶,而且年仅六岁便随晏老习得一身好武功和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是举世罕见的神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位冷血神童没有出手揍欺负她的人一顿,反而自身伤横累累。
有人问起晏老这个问题,晏老冷冷地厉声喝道:“你有脑子吗,这看着像是一两个小孩儿揍的?”
那人想了想,也是,就算是神童,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得了一群比自己年长的人吧。
只是,为什么打劫她的人,会什么都不抢,也不下赎金,就放她走了呢?
不像是土匪村混,倒像是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围殴了人家一顿。
晏老带领着柳崖,一路散播柳崖被村混打伤的消息,而柳崖却一句话也没说。
村里的人,虽然一开始都不认同晏老收留晦气的难民,但一看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谁不会心疼呢。顿时都忘记了柳崖在传闻中凶悍的形象。
村子里的巡逻官曹永平听底下的人报告这事,几经查实后,也亲自呈报了村长。
半个时辰后,晏老和柳崖慢悠悠、颤巍巍地走到了村长家门口。
村长听说晏老他们来了,立刻着人请他们入屋,顺便寒酸两句,晏老随便敷衍几句就到迎宾堂了。
村长是晏老故交的儿子,年方三九,是晏老的晚辈,所以对待晏老的态度很是恭敬。看到柳崖,不断夸赞她的容貌惊人,也为她受伤感到惋惜和愤怒。
村长同晏老谈了谈家事,便说起了正经事:“我现在就派人去查询谁在青山和灵江集市之间出现过,晏老您放心,我一定会给小姑娘一个交代。”
晏老道:“劳烦村长了。”他转过身问柳崖,“你还记得打劫你的人大概有多大吗?还有,你是在哪里被打劫的?”
柳崖不说话。
晏老急了,“我跟你说的什么,你都没听进去吗?你这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成心要包庇坏人?”
柳崖轻声道:“他们......不是坏人。”
晏老听此,正欲教训她几句,被村长拦下了:“唉,晏老,这孩子还小,指不定是劫匪威胁了她呢,您就放心好了,我会查出来的。小柳崖,你不必顾忌什么,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的,你要是不敢说,也没有关系,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说完,他传来巡逻官曹先生,下了几道命令,于是曹先生就带着手下去勘查劫匪了。
村长给了柳崖一些药膏,帮助她去除身上的伤疤,然后,三个人就坐在一起喝茶叙旧,静待消息。
同时,那天指使手下欺负柳崖的混混头儿——孟清玄,村长姐姐的乳子,旧社会贵族人家的孙辈,出生后不久乳母带着他逃回老家做渔民。他生性放荡不羁,且酷爱欺凌弱小,为村中人所不齿——也听说了勘查劫匪的消息,他斟酌了许久,想起柳崖对他说的“回头是岸”,便下定决心要去承认错误,承担一切应得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