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蝉一身泥汗,进了女更衣室里洗浴。有几个好色的学员,挤眉弄眼地去“爬墙头”。他们胆敢如此放肆,是因为此举在基地已经见怪不怪了,它已经成为历届学员队的一个“传统节目”。
女浴室就在训练场边上,小围墙有一人多高,后墙根上堆放着一大捆毛竹。这几个胆大妄为者,就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毛竹堆,慢慢向墙里探进头去……
浴室里,只听水龙头在哗哗地淌着水,竟无一人。这伙人正在纳闷呢,只听身后“砰砰”两声枪响,脚下的毛竹堆顷刻间散了架,哗的一声,那几个人全部滑倒在地。
人还都没从地上爬起来,刘玉蝉已经提着还在冒烟的手枪,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于大勇、吴鹤鸣、李志文、陈家起、罗名堂,都躺着!都不许动!”刘玉蝉真的火了。
这几个家伙缓过神来,开始争相求饶:
“刘长官,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
“放过我们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
“都躺着别动!”
那五人,只好静静地躺卧在了地上。
整个学员队又被集合起来,队伍带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那几个“俘虏”狼狈极了。
刘玉蝉站在队前开始训话了:“请问,党国花巨资,把你们集中到这里来学习,谁能告诉我,是来学什么的?”
“学军事技术。”队伍里有人喊。
“还有政战思想!”又有人喊道。
“那我问你们,他们几个是来学什么的?”刘玉蝉用枪指了指地上那几个人。
“学趴女澡堂子!”谁的一声喊,引来全队一片哄笑声。
“学耍流氓!”
“学干坏事!”
……学员们纷纷踊跃发言。
“说得好!在古时候,干了这种事情,是要当众施以酷刑的。请问,今天怎么处置他们?”
有幸灾乐祸的人,纷纷叫起来:
“也来点酷刑吧!”
“干脆都阉了算了!”
“五马分尸也行呀!”
“每人一百军棍!”
……
刘玉蝉道:“看来,大家伙儿也知道,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处罚肯定是要处罚的!顺便问一下,你们是初犯吗?”
地上躺着的那五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初犯,是初犯呀!”
“他们是惯犯!”队伍里又有人喊。
“刘长官,我们都是初犯呀,是初犯呀……”
“刘长官,他们这帮兔崽子落井下石,恨不得要我们死呀!”
“你们不干坏事,谁能叫你们死呀?我再问你们一遍,是初犯还是惯犯?”刘玉蝉厉声道。
队伍里齐声喊:“惯犯!”
刘玉蝉忍住笑,朝队伍里摆摆手,制止住喧闹。
躺卧者齐声喊:“我们是初犯!”
“那好,我就相信你们是初犯吧,也不重罚你们了,都先起来吧。”
那五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感动的就差点没有给刘玉蝉跪下了。
“谢谢刘长官!”
“谢谢刘长官的宽宏大量!”
“不重罚不等于不处罚!现在,你们几个听我的口令:稍息,立正!向右转!目标,女浴室的墙头,齐步走!”
这五人一时都呆傻在那里……
“怎么,还不明白?现在我命令你们,都蹲到这个墙头上去,我要给你们每人拍一张照片,做个纪念。等你们毕业了,一份放进你们的档案里,一份寄给你们的家人!”
只听“扑通”、“扑通”,几乎同时,这五个人都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地哀求:
“刘长官啊,万万不可呀!这不是毁我们吗……”
“刘长官,我宁愿挨你一百军棍,拍不得啊!”
“其他什么处罚都行呀,刘长官,就是别照相行吗……”
队伍里又开始起哄了:
“要拍要拍,他们几个最喜欢照相了!”
“拍得大一点,贴到南京国防部大门口去!”
“不要钱的,不拍白不拍呀!”
……
“好,念你们是初犯,这次就从轻处罚了。但下次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不管是谁,可就没这么简单了!都听清楚了吗?”
队伍里齐声喊:“听清楚了!”
当然,这场“课外课”的结局,是罚那五个人,全副武装绕着训练场跑五十圈。
不是精力过剩吗?在刘玉蝉看来:这种处罚,很有针对性!
刘玉蝉换好了衣服,决定再开车去一趟云顶茶园。
叶虎几天没有音讯,让她颇感不安。
如今“大金炮”究竟在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烟土又是怎么回事?高天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还有,昨天晚上回到基地,她已经把“保障方案”的情报发出,估计今晚,就会接到“影子”的指示……
她到了云顶茶园,还是没有见到叶虎。
梅青也说不知叶虎现在在哪里。也许,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她。只是这次在茶山上,她看到了有许多在劳作的茶工。凭直觉,这些人都不像是本地人,来路不明。她借故上前与他们攀谈,果然都是江浙口音。
在返回基地途中,她再次遭到了不明枪手的袭击。
还好,隐藏在灌木丛里的枪手,显然对攻击行进中的目标经验不足,子弹都打在了周围的土墙上,刘玉蝉单人单车加速冲了过去,有惊无险。
刘玉蝉驾车驶入小镇,见路边上站着教会医院院长杰克,正在给一个陌生人食物。她觉得蹊跷,就在路边停下车,走了过去。
刚走出两步,她只觉得头上一热,血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她一回头,只见街角站着一个小男孩,手里还抓着一块石头呢,正目不转睛地怒视着她。
刘玉蝉认出他来:他是那个沿街乞讨的红衣妇女的儿子,红军遗属!她知道,孩子恨这些夺去他父亲生命的人!
正好赶来的颜班长见状,朝警卫大声喊道:“把那个小东西给我抓起来!”被刘玉蝉拦下,“算了,他还是个孩子。”
“我送您上医院吧!”颜班长急了。
“不用了,就擦破点皮。”她用手绢在头上按了按,又戴好了军帽,“好了,没事了。”
杰克正在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着话。那男人衣着得体,面色清秀,只是谈吐机械,显然是脑子出了问题。杰克见刘玉蝉走过来,叫道:“玉蝉长官,您近来好吗?”
“院长好!他是谁呀?”
“他叫容毛毛,原来是我的病人,去年秋天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他的老家,在东北沈阳,都沦陷了,回不去了。”
“那他在这儿,怎么生活呢?”
“现在高天在接济他,每月给他一点生活费。”
刘玉蝉颇感意外,问道:“高天?为什么他要接济他呀?”
“哦,你还不知道,这个容毛毛,原来就是你们基地的军官,是个中尉吧……”
刘玉蝉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事儿,心想:这个高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容毛毛,你好吗?”她上前问道。
面无表情的容毛毛看着她,并不搭理。
“你还记得你老家是哪里吗?”
容毛毛依然不理不睬。
杰克说道:“刘长官,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毛毛,我们走吧。”
“院长,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刘玉蝉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对这位年轻女军官的真诚,杰克显然受了感动:“不用不用,刘长官,谢谢您的好心,谢谢您啦!”
“院长,以后容毛毛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也可以直接来找我……真是辛苦你了。”
“也谈不上什么辛苦,这几天高天不在,我临时来帮着照看一下他。”
两人正谈着,刘玉蝉忽然看见哑叔朝她飞跑过来。他全身已被汗水湿透,一见到她立刻哇啦哇啦叫起来,不停地朝着西南方向比画着……
刘玉蝉一下反应过来:“家里出事了!”
她拉起哑叔,跳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向刘府疾驶而去。
路边上,随着吉普车飞驰而过,那红衣妇女的篮子里,当啷一声,又落入了两枚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