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一片哗然，有人围聚过去。
“都站着别动！你先稳住自己！”刘玉蝉高声叫道。
那士兵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众人一阵惊呼……还好，他终于稳住了自己，说了声“我……站住了。”
“你是好样的……所有人员，立即退到警戒线以外！”她向那士兵走去。
陆来鸿赶上去，紧跟其后：“刘教官，你给我回来！”
马东也快步追了上来，连声说师座，也请您不要再向前走了，前面危险！
陆来鸿还在大步向前，嘴里喊着：“玉蝉，你给我回来！”
马东死死拖住了陆来鸿，说师座前面危险！让我去！说着便冲上前去。
“马东，把她先给我拽回来！”陆来鸿喊道。
“遵命！”
刘玉蝉见马东跑了过来，急忙喊马团长，你过来只会添乱！快回去！我自有办法！
马东可不管她说什么，径直朝她扑来……一把拉住刘玉蝉，把她拖了回来。
“你想干吗？！”陆来鸿大声质问。
“我要救他回来！”
“都到这个分上了，还救得了吗？！”
“我必须去试试！”
“玉蝉，这可不是儿戏啊！你要冷静！”
“我还是想去努力一下……”
“一旦救不回来，不是连你也一起搭进去了吗？现在我命令你，放弃他！”
那个兵站在草地中间，身子一动不动，已是泪流满面。
“师座，您不是一直都很信任我吗？这会儿怎么啦？”
“我不能再让你冒这个险了！”
“师座，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去救他呀……也只有我能去了。”
陆来鸿显然又动了感情，一个劲地说玉蝉呀玉蝉，我命令你放弃他！就当他在华北战场上为国捐躯了吧！我会给他评烈士，我会用大棺厚葬他，我会为他的父母养老……你这会儿绝不能过去，你要听话……
刘玉蝉依然不愿意放弃，说师座呀，他现在是站在我的训练场上，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他，没有。我决心已定，我去了，我会小心的，您就放心吧！
这下陆来鸿真急了，高声叫起来：“你怎么这么固执啊！”他转向马东命令道：“马团长，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放她过去！”
“是！没有您的命令，我绝不放她过去！”
刘玉蝉企图挣脱，被马东死死拉住，无奈地望着孤立于草坪中的那个士兵。
陆来鸿朝他喊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士兵已泣不成声，说我叫江洪涛。
“江洪涛，好名字呀！今年多大啦？”
“十六岁。”
“哪里人呐？”
“福建邵武人。”
“江洪涛，我陆来鸿在这里向你保证，你走以后，我一定给你评烈士，用大棺厚葬，为你的父母养老……”
江洪涛哭道：“长官，我不想死……”
陆来鸿连连摇头，低语道：“十六岁，还是个娃娃呀！”
“师座，一个大男孩，就要走了，让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吧？”刘玉蝉似乎已经开始平静下来。
“只说几句话吗？”
“就说几句话。”
“马东，让她去吧。你跟着保护好她，玉蝉，时间不要太长，不要再靠近警戒线，他快撑不住了……”
刘玉蝉快步走了过去。
陆来鸿看着看着，只觉得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觉察出问题了，急忙喊道：“马东，快拦住她！”
说时已晚，刘玉蝉已经跑步进入雷区，边跑边喊：“马东别过来，别分散我的注意力！你给我站住！我的脚下都是雷！不要干扰我！站住！”
陆来鸿流下了眼泪：“马东站住吧！已经追不回来了……”
已经进入雷场的刘玉蝉，慢慢匍匐来到江洪涛身后：“江洪涛，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听到。”
“很好，我来帮助你，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好的。”
“你的脚，千万不能抬！现在不要动，听我的指令！”
“哎。”
她慢慢爬到他的脚后，“很好。待会儿，我叫你移动脚的时候，还记得要领吗？”
“记得。轻轻地挪移，脚不离地……”
“很好。江洪涛，现在听我的口令，两脚先站稳，一定要站稳了，好，现在你不要动，绝对不能动，听我的指令……好，我来了……”她趴在了他的脚下，掏出匕首，贴紧他的脚底，轻轻插了进去……
雷场外，陆来鸿面无表情地望着刘玉蝉。马东说道：“师座，您还是先进屋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哪也不去，现在我的脚也动不了了……谢副官！”
谢副官跑过来：“到！”
“把部队都带走，动静要小一点。”
“是！”谢副官跑到队前，打了一个手势，队伍悄无声息地被带离了现场。
空旷的山野上，只有陆来鸿、马东几个人静静地站着，望着前方草地上刘玉蝉的一举一动。
“马东，我们现在还能为玉蝉做点什么吗？”
“什么都帮不上了，只有等待。”
“你信菩萨吗？”
“过去不信。师座，您呢？”
“也不信。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信吧！让菩萨保佑我们的玉蝉！”
“师座，我想过去抱住她，一旦炸起来，我可以帮她挡挡弹片，或许会好点。”
“你这是添乱！会弄响那个雷的！”
“那我去弄两床棉被，给她盖上，一旦炸起来……”
陆来鸿一下发起了无名火：“你现在别给我提那个‘炸’字好不好？啥也不懂！”
雷场内，刘玉蝉已经将匕首插入江洪涛的脚底，并慢慢地将自己的脚踩了上去……
“江洪涛，现在，你听好了。”
“哎，刘教官，我听着呐。”
“现在，你把你这只脚，慢慢往外移，记住，是移，千万不能抬脚！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好，现在开始，慢一点，移，对，就这样……”她踩在匕首上的脚，终于替换下了江洪涛。
江洪涛慢慢抽出脚来，见此时的刘玉蝉已经完全地替代了他，一下傻了，跪在了地上，哭道：“刘教官，您这是干啥呀？！”
刘玉蝉直挺挺地立在那儿：“江洪涛，你赶快离开，这里太危险！快离开！执行命令！”
“我走了，您咋办呀？”
“执行命令！快走！”
江洪涛依然跪着不起……
“江洪涛，你是希望我能安全吗？”
“希望……”
“那你就赶快离开，你走了，我才能自救自己呀。”
这一幕让马东看了个清清楚楚，一下傻了眼，说师座，刘玉蝉把江洪涛换出来了呀！
陆来鸿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被马东急忙扶住：“怎么，玉蝉把江洪涛换出来了？那她自己怎么办啊？”
马东宽慰道：“师座，相信她会有办法的！”
陆来鸿又焦急起来：“我看她是豁出去了！不行不行，这样怎么行啊！”
马东一个立正，说师座，既然能换，我马东再去把她换出来！说着，就向雷区跑去。
陆来鸿也赶了上来……
雷场内，江洪涛还在默默地流泪：“刘教官，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呀？既然能换，我要给您再换回来，我不能让刘教官替我去死……”
“洪涛兄弟，你听我说，你是换不回来我了，你赶快离开！只有你走了，我才有可能脱身！”
“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我先走了。如果刘教官骗我，我还会再回来的。”他转身走出雷区。
这时，马东已经走近雷区……独自肃立在雷场上的刘玉蝉看在眼里，喊了起来，说马东，你想干什么？
“我来把你换下来！”
“你给我站住！别干傻事，你先听我说……”
“我啥也不听了！”他已经红了眼，大踏步地继续向前走来……
“马东，陆师长过来了，你赶快拦住他！”
马东一回头，一把抱住了追赶上来的陆来鸿，喊着师座师座！您就回去吧！您放心这里一切有我呐！
陆来鸿早已是泪流满面，说我来换她！我来换她！是我把她招来的……马东你小子给我滚开！反正我这条老命也不值什么钱了，正愁自己这一腔子热血没处放呢……
“马东，你快把师座拖走！”刘玉蝉急得喊起来。
两人推着，拉着，还在向前走着……
刘玉蝉突然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站住！”她猛地掏出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谁再向前走一步，我就先打死自己！”
陆来鸿和马东即刻都僵在了那里。
陆来鸿道：“刘玉蝉！你这不是在逼我嘛！”
“师座，是你在逼我！”
马东也叫了起来，说玉蝉呀玉蝉，你快把枪放下！你可不能乱来呀！
“你们都站着别动，我就不乱来！”
马东说好好好，我们都听你的，都站着不动，不乱来……
“让我自己也安静一会儿吧。”刘玉蝉的语气开始缓和下来。
“行，玉蝉，我们都听你的。”陆来鸿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心里说不上是啥滋味了。
刘玉蝉说既然听我的，那现在你们俩都向后退，退到石头那儿！
两人慢慢退了回去，静静地望着她。
陆来鸿道：“刘玉蝉，你和我说实话，你现在还有办法脱身吗？”
刘玉蝉摇摇头：“师座……很难啦！”
陆来鸿一听又要冲上前来。
刘玉蝉立刻又把枪指在自己的脑袋上。
陆、马两人只好又在原地站住脚，万般无奈，一筹莫展。
“师座，还有马东，我感谢你们，可是你们如果现在过来，我的情况会更糟的，所以，你们不要过来，也不能过来。”
陆来鸿还不想放弃最后一线希望：“玉蝉，你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你行的，马东，你说对吧？她行的！一定行的！你说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