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从这场“浩劫”的苦痛中挣脱出来,刘玉蝉床头的电话铃又响了。
是马东打来的,说是有一份急件要亲自送过来。
她硬撑着爬起来,简单梳理了一下。镜子里,她看见脸颊上有一处轻微的蹭伤,就在上面略施了一些薄粉,遮掩了一下,就出了门。刚走到办公大楼前,就看见马东的车,已经驶进了院子。
刘玉蝉迎上前去,她极力要让自己恢复到原先的状态,说马团长,到得好快呀,上办公室坐吧。
马东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赞叹道:“武夷山好美啊……等老了,我要在这里种一片茶园。”
“等老了,我要在这里种一片茶园!”霎时间,刘玉蝉只觉得心头呼的一热,心跳扑扑地加速起来:马东是自己人!
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多少回情牵梦绕、日思夜想,党现在终于派来了自己的同志……当她领着马东走进办公室,关上门的一刹那,马东向她伸出了双手,低声唤道:“山水同志!”
她猛然扑进马东的怀里,剧烈地抽泣起来:“你们怎么才来呀……”这强压着的哭声充满了思念、激动、委屈、痛楚,当然,还有欢欣……
马东轻抚着她,安慰道:“山水同志,我们知道您付出的很多,同志们向您致敬!”
“马东,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你来闽北的前一天,‘影子’就指示我,务必在暗中保护好你。必要的时候,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这里,还有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在闽北,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陆来鸿是我们的人吗?”
“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正直忠义之人。”
“还有那个捕蛇人,他是吗?”
“他是我们的同志,只接受我的指令,是我的联络人。您收到的‘影子’的指示,都是由他负责传递的,但他并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
“既然是自己的同志,你怎么还总是您啊您的?”
“只是……想表达对您的致敬吧。第一,从组织关系上讲,您是我的领导;还有,就是觉得,像您这样的一个姑娘,为了党的事业,身处险境,孤军奋战,面临着那么多的困难和危险,不仅和我们男同志一样,肩负着艰巨的任务,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有许多的付出,远远超过了我们男同志,真是太不简单,太不容易了!”
待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刘玉蝉接过马东递过来一块手帕,擦了擦眼泪,招呼道:“马东同志,对不起……快坐吧。”
马东送来了一份刚收到的《‘大金炮’安全转运计划》,对外称“DJP计划”。
“计划”中要求:运输车队在途经八十六师辖区时,应给予严密护卫和放行。陆来鸿认为此事与刘玉蝉有关,专程委派马东前来与她面商相关事宜。马东也在此时接到了‘影子’的指令:“立即与山水同志取得联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夺回‘大金炮’,并尽快安全转移出武夷山!”
就在刘玉蝉和马东密商“夺宝计划”时,王汉臣也在他的作战室里,召开团以上军官的秘密会议,部署转运“大金炮”的行动计划……
十二月的武夷山,已是寒风凛冽。
夜晚的温度骤然下降,国军夜哨的士兵早就裹上了大衣,还冻得直跺脚。马东在各个哨卡巡查,通宵未眠。他的部队,已经悄悄进入到指定位置,紧紧盯住了八十五师通往各个外山口的道路,等蛇出洞。
凌晨一时,一支运输车队驶出了八十五师师部。前后都有重兵护卫,向西山口急驶而去。
王汉臣亲自带队,坐在他的座车里。
他感到周身有点发冷,从怀里摸出一只亮晃晃的美式小酒壶,饮了一口。南京国防部昨天专门来了电话,要他亲自把“大金炮”安全护送到南昌行营,如有闪失,军法从事。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王汉臣岂敢怠慢?这个“运输计划”,是他反复斟酌精心制定的,而且只有身边的几个“心腹”知晓。他已经预感到,过西山口不会那么顺利,那里已经进入八十六师的防区,陆来鸿是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过关的……
车队行进到西山口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王汉臣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担忧得到了验证:八十六师调动了一个团的兵力,早已在此设卡。用横木和铁蒺藜,拦下了他的车队。
王汉臣走上前来,说是谁吃了豹子胆啦,敢拦我的车队!
耀眼的车灯下,他看到一个人头戴钢盔、手提卡宾枪,独自站在路当中,竟然一愣:刘玉蝉!
王汉臣说刘副主任,你到这来干吗?
“来履行我的职责,请出示你们的《特别通行证》!”
王汉臣笑道:“刘副主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难道你没有接到国防部批转的‘DJP计划’?”
“我从来就没听说什么‘DJP计划’。”
其实,刘玉蝉在昨天也接到了南京国防部的电示:务必在明天零时前,协助八十五师将“大金炮”安全运出闽北地区。她知道,南京国防部是要向明天召开的“国大”献礼。牛皮都吹出去了,一旦兑不了现,让蒋委员长的脸往哪搁呀?
王汉臣好像才反应了过来:“哎呀呀对不起,一定是我下面的人疏忽了,你看你看,这么重要的情况,怎么能不通报你呢?廖副官,快把文件拿来。”
廖云根很快就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上前呈交给了刘玉蝉。
刘玉蝉将文件随手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秦子豪,并没有当一回事。王汉臣一看这架势,问道:“刘玉蝉,你想怎么样啊?”
“检查出关的所有货物!”刘玉蝉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汉臣喊了起来:“刘玉蝉!你也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一个堂堂的少将师长……”
刘玉蝉毫不让步:“那就更应该懂得按规矩办事了!”
“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车队继续前进,我看谁敢拦!”王汉臣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赌上了一口气。
“看来你是想闯关!”刘玉蝉朝部队一挥手,喊道:“谁敢闯关,格杀勿论!”
廖云根赶忙伏在王汉臣耳边,说师座,不可妄动!看样子他们要动真的了。
王汉臣冷笑着,说要和我玩,她还嫩了点。好吧,我今天正好有闲情逸致,就陪他们好好玩一玩!廖副官,按我们的原定方案,拖住他们!
廖云根应声“是!”便跑到刘玉蝉身边,满脸堆笑道:“刘副主任,能不能通融一下,军务太紧,就不要检查了?”
刘玉蝉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腔。
她已经感觉到,身旁赔着笑脸的廖云根是在演戏,他并没有真的着急。她已经可以判断,真正的“大金炮”并不在这个车队里,马东那边应该有情况了……
是的,这是王汉臣事先布置好的“金蝉脱壳计”。
他在这里营造假象,只是为了吸引住陆来鸿、刘玉蝉的注意力,拖延时间,让运载“大金炮”的骡马队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大路,从北面绕行踏入山道,向上饶方向前进至石塘镇后,在那里换乘等候接应的军用卡车,再转向南昌开进。
让王汉臣万万没想到的是,相隔几十公里外的这支“骡马队”刚一进山,就被马东提前埋伏的二七七团包围了。
双方实力相当,战斗十分残酷。
马东身先士卒,势在必得,部队伤亡很大……就在关键时刻,哑叔带领着闽北红军独立团及时赶到,内外夹击,将“骡马队”一举围歼,失而复得的“大金炮”,又重新回到了红军手里。
在掩护红军部队向山里转移时,马东留下来“断后”,阻击敌人,身负重伤,不幸被俘。
当红军部队消失在茫茫大山时,西山口的这出“戏”,也进入了“高潮”。
是王汉臣算了算时间,估摸着“骡马队”这会儿也应该进山了,觉得这出“戏”可以收场了,便朝廖云根喊道:“让他们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