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祭奠
“你是说皇上翻了含妃的牌子？”我惊讶道。
“奴才要去秦娥宫了，告辞了！”白公公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含意如今服了几日的药，但是我对自己配的药非常清楚，药量轻，流产有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含意如今尚未流产，万一被皇上宠幸以致流产，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皇上，清影有事相求！”我万般无奈的又折回太微殿。
“你明日再来吧！”皇上对跪在门外的我，毫不留情。
“清影今日一定要说！”我不死心，“皇上的病刚好就忘了救命恩人吗？”我斗胆的用了激将法。
“大胆！你救了朕就以为朕欠了你人情么？”
“清影不敢！但是皇上就不想知道清影斗胆的原因吗？”
“朕不想知道！”皇上竟然不吃这一套。
“但是清影认为皇上必须知道！”我也不服软。
“东阳清影！”皇上的声音愤怒起来。
“皇上！清影斗胆，皇上刚刚是不是翻了含妃娘娘的牌子？”我红着脸却底气十足的问。
“这不是你尚宫局该管的范围吧！”皇上沉声道，语气有说不尽的冷漠。
“皇上如今不能宠幸含妃娘娘！”我并不正面回答他。
“朕宠幸哪个妃子还要听你这个尚宫差遣！”皇上似乎来了兴趣，“你进来说话吧！”
我诚惶诚恐的走进里间，再次低头跪下，从始至终未敢抬头正视皇上。
“你抬起头来告诉朕，为什么朕今晚不能宠幸含妃！”
“没有什么原因，皇上欠清影一个人情，清影想今晚皇上就把这个人情还给我！所以，清影请皇上今晚不要宠幸含妃！”我抬起头认真道。
“哦？莫非清影是怕朕龙体违和……”皇上突然面露一丝狡黠的笑意。
“回皇上，清影是担心含妃娘娘日后在后宫的处境！”
“此话怎讲？”
“皇上应该明白，历来后宫并不亚于战场，娘娘们之间的争风吃醋更胜交兵打仗。皇上一个多月都没有翻牌子，乍一翻便是刚刚册封不久的含妃，众娘娘定然会在背后说三道四蜚短流长，清影蒙娘娘不弃，视为姐妹，清影不希望娘娘刚刚册封就成为整个后宫的敌人！所以希望皇上手下留情，另选一位平日里宠爱有加的娘娘，这样后宫也平静些！”我说完又深深扣了个头。
“你起来吧！”皇上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那日含妃带你去蓝蝶苑，这份恩情朕也记得，她虽无意，实则也帮了朕。朕日后定要好好赏她！”
“清影代娘娘谢过皇上！”我又行了一个礼方才起身。
“清影，朕以后也这么叫你吧！”皇上的口气突然就软了下来。
“嗯？”
“怎么，只准七弟这么叫你么？”皇上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很温和，“你坐到朕的身边来，朕想和你说说话。”
我有些困惑的走到他身边，未敢坐下。
“坐下来！”他突然伸手拉了我一把，我跌跌撞撞的倒在他怀里。
一时间我们都尴尬无比地让开，我再次站了起来，这次我学聪明了，离他有一段距离，然后坐下。
“天下人都畏惧朕，只有你不畏惧，所以，朕希望你一直在朕身边如此……”
“清影一直在做分内的事情……”
“你以为朕坐拥这天下，必定无所不能吧……”
“清影并不这么认为……相反，清影认为皇上很无奈，就拿刺客事件来说，倘若皇上不是皇上，便不会有如此事端；倘若皇上无需顾全太多，也不必明明被刺却偷偷瞒住左右……皇上亦有不得已，亦有自己的苦衷……有时候，皇上还不如清影自由……”
“清影，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理解朕的女子……玥熙和朕这样心意相通用了十六年，而你仅仅用了短短几天……玥熙会用余下的人生一直理解和陪伴朕，而你，会用多少时光陪伴朕呢？”
“恕清影斗胆，清影余下的人生都是留给七王爷的，但是清影相信皇上是个仁君，必定能得天下苍生拥戴，少清影一个亦不足惜……”
“七弟在你心中真就那么重要？你对朕就没有丝毫留恋？”皇上的表情突然阴郁起来，他应该没有对哪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吧，只可惜我丝毫没有给他面子和回应。
“清影不是不留恋，清影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皇上有玥熙姑娘，有含妃娘娘，有后宫佳丽，有整个天下……而七王爷只有清影……”
“整个天下？你以为朕早已牢牢握住了整个天下吗？你以为朕每天都睡得很香甜吗？你想过朕从十几岁开始，对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坐如针扎吗？整整八年，你想过朕到底拥有了什么吗……”皇上越说越激动，可能这是他埋藏在心底很久的话，今天终于一涌而出，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满脸的无奈。
“清影知道皇上有皇上的苦，但是有得必有失，坐拥天下，万人之上，这一切足够弥补皇上的无奈了！”我用力抽出了被他紧握的手掌。
“有得必有失？清影不知道吧，朕从小就嫉妒七弟。父皇最宠爱他，什么稀奇玩意总是赏给他，他倒是大方，从来都是分给众兄长。那时候朕以为自己得到了稀奇玩意就不会嫉妒了，可是事实相反，朕永远得不到把东西施舍给人的那种快乐……七弟永远是个施舍者，而朕永远像一个乞丐！堂堂紫微皇朝的圣上说自己像个乞丐，闻所未闻吧！可事实就是如此，就连这个江山都是七弟施舍给朕的！”他说道这里突然冷笑起来，“他把江山都让给朕了，朕却舍不得把一个女人让给他，朕实在很小气啊！”
“清影可以问皇上一个问题吗？”我仰起脸直视着他略微有些泛红的眼睛，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冷静的等待着我的问题。
“如果清影用余下一生的陪伴去换取整个紫微皇朝的江山，皇上会愿意吗？”我似乎是厚颜无耻的问出这样一句话。
他冷冷的看着我，嘴角却露出了笑意，“东阳清影，你太高估你自己在朕心中的位置了！”
“清影一直很正视自己的位置！同样的问题，若是问与七王爷，他必定会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所以皇上不必抱怨江山是别人施舍的，毕竟你已经很在乎这个江山。皇上也不用嫉妒七王爷拥有的一切，清影还是那句话，有得必有失，七王爷得到的这一切不正是皇上手中紧握的江山换来的吗？如果皇上真是把清影当成天下间少有的理解你的奇女子，何不像之前答应清影的那样，成全我和七王爷！清影必定用一生的时间来感激皇上！”
“若是朕改变了主意呢？”
“君无戏言！但如果皇上真是想要反悔，凭清影的功夫也完全有能力在这个皇宫离奇消失！到时候浪迹天涯，也是清影最喜欢的生活！”
“你根本不该来这后宫，不该让朕认识你，不是吗？”
“清影的确不适合皇宫，但是清影百般无奈才会有此下策！”
“下策？莫非你有难言之隐？”
皇上问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却没有勇气全盘托出，只好试探的答道，“皇上应该听说了我东阳家没有男丁的事情……”
“你进宫来寻靠山？朕不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吗？你却放弃了！”皇上和宴儒一样的聪慧，说了上半句，立刻能领悟到下半句。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你的母后其实是我的仇家吧。
“启禀皇上，邈侍卫求见！”白公公在最关键的时候又一次成了我的“救星”。
“宣！”言简意赅的命令，说完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继续坐在他身边。
“北山邈行参加皇上！”他行完礼就看向我，似乎觉得我很多余。
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斗胆道，“邈侍卫这么晚来，想必有要事，清影暂且告辞了！”
“朕何时允许你走了！”皇上突然出手拉住起身告辞的我，我再次跌坐在软榻上。
“邈行经常这么晚来找朕……你也一同听听……”他冷静抛给我一个眼神，又对北山邈行说，“都打听到些什么，让影尚宫也听听……”
“回皇上，刺客来自民间一个庞大的商会叫‘稻香会’，这个组织表面上做的是正经买卖，实际上是一个秘密的情报机构，其情报的来源广泛、内容繁多、人员错综复杂简直无孔不入……”
“刺客？就是这个使禁情散的刺客？”一听到情报机构我就想到了师傅养的一群探子，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影尚宫很关心啊！朕再告诉你一件事，影尚宫必定更加关心！”皇上突然表情就不悦起来，“那个刺客其实没有死，被朕关进了一间密室内！”
“这似乎和清影没有什么关系啊！”我惊讶于皇上说话的语气，他总不能怀疑我和刺客是一伙的吧。
“影尚宫也许认识这个刺客，是个美丽的女子，叫柳穿鱼！
听到柳穿鱼的名字时我内心充满了异样的感觉，以前是纠结，如今是担心。她与师傅关系不一般，若她是刺客，此时会不会牵连到师傅。转念一想，这世上叫柳穿鱼的女子多着呢，不一定就是她。这一瞬我脸上的风云变幻全被皇上看在了眼里，可他并未为难我，只是让我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去给南荣玥熙看伤。他是在试探我吗，还是他想利用我放长线钓大鱼，找到幕后的指使者？
我强壮镇定的告退，回去的路上心里依旧汹涌澎湃不能平静。走到漱玉阁门口的时候我却止住了脚步，我想我需要找一个地方让自己安静下来。
不由自主的在后宫漫步，不自觉间竟然来到了望仙楼。望仙楼安安静静的矗立在皇宫的一个角落，一如既往的被黑夜所流放。这里没有宫灯也没有宫娥，听不到我讨厌的太监变调的嗓音，我借着月光踏入望仙林。
本是一望无际的望仙林，我却在树林深处看见了微弱闪烁的火光。我料定那里有人，于是屏住呼吸，轻步移到了火光附近。
那人背对着我，因此丝毫没有发觉我的到来，只是不停的将冥钱和纸元宝投入火光之中。
“冷姑娘，我知道你在下面孤单，我也知道你惦记着你的孩子，今天是你的忌日，我特意来望仙林给你烧些冥钱……这些年你的孩子过得很好，我虽然看不见，可我听他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就知道他必定和你一样好看……宫里人都说七王爷长得仪表不凡，是我们紫微皇朝第一美男子，那是他们没有看到你的孩子，我记得他们从小长得就极像，所以你的孩子也一定是仪表堂堂的……我知道你心里还含着恨，可是这些年都过去了，我的主子过得也并不好……我一直感激着你那日的救命之恩，可是却看着你含恨死去，无能为力……我这辈子必定老死宫中，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记着你的情分，你的孩子需要任何帮助，我都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望仙树是你家乡的树，你当日要求……”
“钱妈妈，我劝你还是少来这望仙林为好！”我正听钱妈妈唠叨的入神，冷不防从前方的树林里又走出一个提着灯笼的人，连忙躲的更为隐秘一点。
“我做不到韦公公这般的蛇蝎心肠，害了人，却依然心安理得！”钱妈妈头也没抬的冷笑道，她不抬头是正常的，因为她是瞎子，即使抬了头又能传递什么呢？
“是我害了人还是钱妈妈害了人，钱妈妈心里清楚！”
“我自然清楚的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每个人都有知道是非曲直的权利！有些人虽然死了，可心里却更亮堂！”
“钱妈妈心里是亮堂着，可是钱妈妈看不见了！”韦公公底气十足的笑声。
“总比你有眼无珠要好！”
“钱妈妈说这话是在说我跟错了主子么？那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在讽刺太后？”
“我的冥钱烧完，要走了！你若是有些良心，就少说些风凉话，留着力气不如给冷姑娘烧些元宝，保佑你晚上不会做噩梦！”钱妈妈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我才没那个功夫呢！只是太后说望仙楼到底是七王爷的地盘，让我通知钱妈妈一声，没事不要常来这里！”
“帮我回禀太后，想遮一个丑，必定会露出一百个漏洞，到时候打什么补丁都无济于事了！”
“我帮你将意思带到就是，可这么难听的话，我可得变个方式来说！”
“随你怎么说，就是不说也没关系！报应迟早会到的！”钱妈妈说完就要往回走。
“哎……这就走啦！”韦公公没料到钱妈妈说走就走，连忙拉长声调道，“钱妈妈看不见，不如我送你去太医院吧！”
“你不用那么大声！我耳不聋心不瞎，只是等着用心看你们得报应！”钱妈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是冰冷沉闷的声音还在望仙林里回荡。
韦公公讨了个没趣，提着灯笼悻悻的走开了。**********愈加迷茫，冷姑娘是谁？她的孩子又是谁？她的孩子和七王爷长得很像，七王爷不是在皇宫长大的吗？若是他们小时候在一处被钱妈妈看到，那个时候钱妈妈还没有瞎，是不是很多年前发生了一件什么大事，导致冷姑娘的去世，钱妈妈变瞎呢？她刚刚一提到太后就很是不满，这件事是不是和太后有关呢？这个心肠歹毒的太后必定是南荣太后无疑了！可冷姑娘的孩子现在还在不在皇宫呢？
想着想着，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我心底根深蒂固。冷姑娘的孩子会不会是师傅呢？师傅的背景和钱妈妈刚刚说的话，还有和宴儒长得很像，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本来我是要冷静自己，想想怎么对付南荣太后，为二姐报仇，却不想被绕进了这样一个迷宫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