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狐若就爬起来了,有人在敲她的门,还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开门是普通的侍女,给她带了早餐和今日的口信,凌姬不喜欢迟到的人,那个侍女跟她说了很多次,似乎因为这个吃过些苦头。白狐若尽数了下来,然后默默打理好自己,饭只吃了几口,就向着侍女所说的地方走去。
后院的弟子是不用和前庭一起参加早课的,甚至所谓的课程都不需要,她由首席巫医亲自辅导,轻松还是繁重她自己也没数,一切似乎都要看凌姬。
那女人的蓝发并不比她的白发普通多少,都是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到的显眼存在。她在虚掩的院门边犹豫了一下,有些奇怪的人在跟凌姬交谈,他们的斗篷将脸和身体遮的严严实实的,声音也非常轻,站在门口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正当白狐若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去时,那些人已经行礼作了道别,想门口走了过来,她无处躲藏,迎面撞上,只能礼貌性行了礼,那些人看她时她没有抬头,只是本能的感觉自己不能看。
危机感,有时真的可以救人一命。
“你新收的小徒弟很聪明。”为首的那人声音很清脆,是个女子,“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捡到个宝贝就好了。”
“怕你捡到了也没那能耐教她。”凌姬走到门口送客,她似乎与那名女子熟识,“多考虑一下再做行动。”
“这种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她的声音中带了些笑意,“对了,这小姑娘的家族......”
“不用乱猜了,白狐氏。”凌姬粗暴的打断了她,“子烟,送客。”
“是。”黄发男子从院子中走了出来,优雅的行了礼,然后带着那几人向外面走去。
不知为何,白狐若对他有些熟悉,但面容又十分陌生。
“进来吧。”见他们走远,凌姬对她轻声道。
不得不说虽然青竹院距离皇宫并不算近,还背靠森林,但占地面积是真的令人惊叹,光是首席巫医住的院子就有半个丞相府那么大,花草都十分精致,虽然湖水是从外面导入的但是也孕育着浓厚的灵气。
白狐若乖乖坐了下来,打量四周。虽说是可以种花草的地方,凌姬却可以将它空了出来,任由杂草生长,有偶尔修剪的痕迹,但中间那棵似乎被雷劈过的树真的难看到了极点。
“那是缘木,你应该听说过吧?”凌姬淡淡道,“连接整个魔兽之森的缘木。
魔兽之森是魔界与其他两界的屏障,而缘木的根系连接了整个魔兽之森。这棵从创世开始就存在的树木掌握着魔族的命脉,甚至灵气也要由它凝聚起来以后才能被利用。可以说,这就是魔族最珍贵的,需要守护的活物。
“诶?那个就是吗?”白狐若有些不可置信。
“传闻中缘木很漂亮吧?容纳百草,四季常青,开出的花飘香万里,但这家伙已经大约千年没开花结果了,脾气也不好,周边什么都不让种。”凌姬说这些时异常平静,缘木却动了起来,像是不满一般努力用所剩无几的枝条击打着地面。
“巫医是可以与缘木缔结契约的。只不过与魔兽不同,并非主仆,而是平等条约,甚至有时能否使用它的力量还要靠它自己来判断。以及,对于契约者的苛刻,要求极高。”她抿了口茶,“纵然是这里年龄最长的巫医,也不敢轻易去跟缘木做交易。”
“缘木的契约者,向来都是首席吧?”
“对。承担起这样的风险,得到相应的力量。”凌姬笑了一下,“介意和我说一下,为什么答应来到这里么?”
答应?我可没答应,父亲擅作主张就把我送过来了,我哪有反抗权?
白狐若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凌姬大人亲自来邀请,自然不能折了您的面子。”
“撒谎。那再说,昨天晚上为何迟迟不归?”
“想出去看一看青竹院,明天便知道些路了。”
“满口胡话,那明明知道青竹院不认人只认木牌,为何故意把牌子扔在房间?”
“师父言重了,徒儿只是忘了。”
凌姬粉色的眼瞳中满满都是愤怒:“我来替你回答,将你送来青竹院是白狐恒,令尊的意思,而你只是被逼无奈;昨日晚归的确是为了探查地形,但是为了方便逃跑;今天不带木牌还来的这么晚,怕是希望守卫发现你,然后把你扔出去吧?很可惜,我跟巡逻的人打过招呼了,恭喜,你是第一个被所有守卫记住样貌的巫医。”
“这只是师父想多了而已。”白狐若即使在撒谎,神情也没有一丝紧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脾性,四处扮猪吃老虎,在那些人面前装的楚楚可怜,反手就能在饭菜中下少量砒霜,在人家的房间里扔进毒虫。在有仇必报这一点,白狐若你做的非常好。”凌姬冷笑,那个孩子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们骂我是废物,杂种,我只是回敬回去而已,而且也从没伤过他们的性命。若是不反抗,等着他们愈发猖狂,我怕是在家里都待不下去了。”白狐若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既然师父知道徒儿的所作所为,那么提前把徒儿送回去吧,免得脏了您的眼。”
“你或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凌姬站了起来,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望烟楼,“这里是青竹院,是我的地盘。你是我的徒弟,那便是我的‘东西’,要做的只有听从我的安排,至于白狐恒那家伙,他不会管你了,或许一开始就不想去管。”
“所以呢,我就要在这里......”
“青竹院和你想的不一样,这里是可以让你发生改变的地方。我知道白狐氏和怀氏走得很近,估计听了不少青竹院巫医的坏话。凡事讲究个事实,不打算看一看再走么?而且,是去是留,其中利弊你自己会衡量。”她坐了下来,眼神冷漠,“留下来做我的徒弟,能学到些东西,还能拥有首席弟子和白狐氏嫡女两个头衔,或者回去继续当个废物。”
白狐若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之前侍女们交谈的话。
“青竹院的人都那么阴阳怪气的,清墨还稍微好一些,你看自从晚弦成了夫人的贴身侍女,天天嚣张跋扈的对着我们下令,这不夫人死了,她继续仗着大人百般刁难我们。“
“对啊,不就是在青竹院做过几年工吗,跟那些人的脾性简直一模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话清楚地传到白狐若的耳朵里,而晚弦姐姐正在她屋子里做女红,陪她玩的清墨笑容突然就凝固了。
“请不要在意那些话,小姐,青竹院的大人们都很友善,只是在外人嫉妒的目光下,他们都被传成了这种样子。”晚弦看起来十分镇静,清墨也迅速将神态调整过来。
“奴婢可是凌姬大人专门派来照顾小姐和夫人的,虽然夫人已经不在了......但是只要小姐还在一天,墨儿和小弦一定会为了小姐,不惜献出生命。”她眉眼间的忧伤白狐若看得一清二楚,说到底那两人似乎也在凌姬身边待过一段时间。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凌姬早就站到了远处,身边的巫医在向她说着些什么,白狐若知道这必然是自己不能听到的内容,于是也默默站了起来,身边有个黄发男子一直等着她。
“走吧,凌姬大人说过了,让你先跟着学徒们去上韶虚的课,相信韶虚大人会将你安排好的。”男子的笑容让她心情不那么沉重了,只是凌姬到她出门的那一刻,也懒得回头看她一眼,自己或许真的是自作多情了,她以为她至少会说些什么让她有信心留在这个地方。
她没有了,自己在这里也是个只能努力在泥地里滚爬的废物。
只不过这是一片更好爬的泥地。
“凌姬大人对你已经很满意了,虽然嘴上说着要把你做药材,但按照望烟楼现在的情况,如果她真的想现在你早就躺在床上被抽干血肉了。不要担心,她对自己看上的学徒不会那么残忍。”男子示意她跟紧一些,“我叫子烟,是韶虚大人的契约魔兽。”
“契约魔兽?魔兽应该不会说话......”也不会化成人形。
“我是开了灵智,又被悉心培养过的,看起来与魔族人没什么区别吧?”
白狐若想了想,子烟这个名字尤为耳熟。
“就是当年那个被韶虚大人看上的小孩子啊,怪不得韶虚大人这么多年都不纳妻室,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嗜好......”
“你别说了,韶虚怎么会是那种人!”
“什么啊,没听说前几天南城抢人,韶虚快马加鞭就赶过去了,要说他对子烟没什么想法,我自己都不信。”
那些皇城的八卦白狐若听了不少,也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看着子烟的眼神马上复杂了起来,但又想到八卦的不可信,又马上恢复了平常。
“怎么这么晚。”迎面而来的韶虚让白狐若的身体僵在了地上,“这次让我等太久了。”
他无视了白狐若,抱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子烟亲了一下。
白狐若:“???”
没错,所有从青竹院外开始流传的八卦都不是真的,除了韶虚和子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