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倬城直直盯着手机上黎歌发过来的照片,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加冷冰冰。
这个药片看起来普普通通,扁圆形的长相,就像是药店买的扑热息痛,但是他知道,绝对不是。
黎歌照的照片很清晰,所以顾倬城仔细看去,药片边缘有着小锯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圆滑的。
看样子的确像国外进口的药。
没想出个所以然,门就突然被打开。
梳着马尾一身休闲打扮的女人门都没有敲就闯进来,将装餐盒的袋子几乎用砸的方式放在了顾倬城面前的桌子上。
“你要回国?”女人开门见山,直接质问。
顾倬城对于女人打断他的思路表示非常不悦,不耐烦地揉揉刚弄好的头发,眼神却没有离开手机,简单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公司损失多大吗?”女人清秀的脸上带着愠色,像只炸了毛的猫。
“我赔钱,”顾倬城淡淡地说,手机锁屏放在一边,挽起西服袖子,拉着食品袋的带子拉到自己身边,从容不迫地处理着筷子上的毛刺,一边说:“赵经纪人,你管得倒挺多啊。”
赵佳妮深吸一口气,将委屈憋回去,语气仍然强硬:“你不想要事业了?”
“事业和她相比算个什么东西?最后一遍,你管不了我,别他妈墨迹!”顾倬城忍无可忍,筷子一甩,甩在地上,瞬间,筷子断成两截,顾倬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忍住,摔门出去。
赵佳妮在门被狠狠摔上后泪如雨下。
顾倬城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冰山美男,群众眼中如此,现实生活中亦是如此。不像是有些艺人,经纪公司给他的是高冷人设,私下里却是傻里傻气。
能让顾倬城如此在乎的“她”,不用猜,就知道是顾悄染。
赵佳妮一度猜测,顾倬城不是冷冰冰,而是把所有温柔,全部给了顾悄染。
赵佳妮做了他七年的经纪人,也爱了他七年,七年了,顾倬城从来都是对她爱搭不理,敷衍了事,这么多年了,除了应酬拍摄时的皮笑肉不笑,能让顾倬城真心笑出来的,只有他的妹妹。
赵佳妮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顾倬城突然要和意大利的经纪公司解约,头条已经上了,但是他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赵佳妮处理违约金,忙得焦头烂额,顾倬城一心想要回国,她实在是拦不住。
一旦回国,她就不会是顾倬城的经纪人了,公司会给她安排别的艺人,她就不再能够以公司的名义接近他了。
但是,她不会放弃。
机票,她要订两张,两张不同飞机的机票。
她要跟着他回国,她不死心。
顾倬城叫司机开车开到了医学院,中途问了好几次路,这才来到了一扇门面前。
“老师,”他用英语说了一声,敲敲门。
门是半掩着的,顾倬城听到里面人的应答之后就走进去。
头发花白的美国老教授正在往离心机里面放着试剂瓶,说了一句稍等。
顾倬城站在原地,等着他关好离心机。
“你还记得我啊,来做什么?”老教授边摘手套边说,走到洗手台前仔细洗了手。
顾倬城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案板上的死老鼠,移开了视线。
“想您就过来了,”顾倬城毫无诚意地笑笑。
“想我?”教授自然是不信,“平时你忙的要死,我们都是通电话,这次是因为什么?让我想想……”他顿了顿,“你妹妹?”
“嗯,”顾倬城脸上的笑意隐去了,在手机上找到那张照片递了过去,“染染在吃这种药,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这种啊……”老教授思索片刻,“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形状不常见。”
“意大利没有这种药,”顾倬城说。
“这种是美国进口药,”教授肯定地说,“但是我不确定是哪种,我记得之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有详细记录的。”
“书能找到吗?”顾倬城问。
“和我去一趟图书馆吧。”
“好。”
离开图书馆,虽然顾倬城极力掩饰,然而却遮不住他的心如死灰。
“时代在进步,这病有治好的可能,”临走时,老教授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你让她快点治疗,有需要时就叫我,我会去帮助你。”
“好……”顾倬城心头肉剜掉一般,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找到了,”教授指着书中的一块说道,“这是一种治疗心脏病的药。”
顾倬城终于知道自己内心的不安从何而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只是,当真相摆在他面前时,他那仅存一分的念想被打破,露出来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失去意识也好,至少不会让我太难受……
染染……
……
把落落送到幼儿园,告别后,黎歌把车开到了医院附近,找了一个角落停车,全副武装靠在车门,眼镜下的一双眼睛有些涣散,他静静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一般,锁好车门,向医院走去。
事先没有查顾悄染的办公地点,黎歌自觉疏忽,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寻找,好在顾悄染在肝胆外科,而肝胆外科只有一个楼层,应该很好找。
路羽的办公地点,应该也在……
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期,病人少医生多,医生大多都来去匆忙,没时间去看周围的人,黎歌也就不担心自己被人出来。
由于他包裹严实,这一身与环境格格不入,他索性摘了帽子,拉下衣领,徘徊在肝胆外科的楼层。
“行,下午三点的手术,安排一下,”黎歌前面的一扇门开了,一名穿着白大褂、身材修长的男子电话拿在耳边说道,说完放下手机,与黎歌擦肩。
黎歌原是无意的一撇,便彻底怔愣住了。
“傅远洛?”黎歌说,话语里有毫不掩饰的震惊。
“……”大概是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白翊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黎歌,确认黎歌确实是在和他说话之后才说:“我不是,”继而问:“你是……黎歌?”
黎歌轻轻点了一下头,眼睛里仍然满是惊愕。
白翊反应极快,“你认识顾医生吧?你找她?”
“我不找她,”黎歌说,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即使有一万个问题,直觉告诉他,也不应该问眼前这个和傅远洛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亦或是,他就是傅远洛。
不,他不能是傅远洛,他看见傅远洛死了,被烧成了一把灰。
他更在乎的是,顾悄染认识他,但是不告诉他。
黎歌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你是她的……”白翊依然风度翩翩,温润地问。
“亲戚,”黎歌恢复了冷漠,“我走了,请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好。”
听到这,黎歌头也不回地走了。
更像是落荒而逃。
顾倬城睁开眼,吃痛地揉了揉头,抵挡住眩晕,支撑着坐了起来。
教授听到声音,倒了杯水给他。
顾倬城接过去,没喝,盯着水面发呆。
“你这孩子,别和自己过不去,心脏病并不是绝症,你妹妹大约有四成的存活率。”
“但是她不愿意治,”顾倬城说,声音微微颤抖着。
他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尝到快哭的滋味。
“我陪你回国,给她治疗,”教授叹了口气说,“这边的课题我叫别人完成。”
顾倬城没有推脱,直接说“好”。
之后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