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说了吗,朝廷下令,命飞衡将军率兵将千幻窟剿灭。”
“是吗?我听说千幻窟的那位是飞衡将军的师弟啊,同门相残,不大可能吧。”
金陵城郊的一处小茶馆,过路的江湖中人会在此处暂作歇息,同时,在这里探查一下消息。
角落里,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壶,看向不远处正在讨论的几人。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那飞衡将军虽然没有对那位动手,却也将千幻窟上下三千人尽数抓了起来,逼的他斩魂自尽。”
“斩魂自尽?!”
身披蓑衣的男子一声暴喝,令那几人着实吓得不轻。
“千城钰作恶多端,修毒之道,行恶之事,江湖中已是人人喊打,恨不得将其剥皮剔骨,斩魂自尽算是便宜他了。”
旁边一名身着华服,手执羽扇的男子品了品桌上的茶,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妖异的弧度,没有看一边面带怒色的蓑衣男子,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拂袖而去。
蓑衣男子朝着那人的背影怒目而视,一掌下去,将桌子劈的四分五裂。
“呵,无能狂怒。”
听见身后的动静,男子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走向了茶馆外的马车。
蓑衣男子从怀里拿出几粒碎银,塞到茶馆小二的手里便径直走了出去。
“师弟,我不相信你就这么走了!”
蓑衣男子摘下头上的斗笠,轻轻的抚摸着眼角的疤痕,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人影。
“刚刚那是......寒尊者的五弟子,扶桑!”
开始在一旁讨论的那几人立马收起了声音,不敢再随便议论。
岭南,千幻窟
平日里环山的毒雾已经散去,通往山顶的路上尽是残肢断臂,浓重的血腥味几欲令人作呕。
一道纤瘦的身影在残骸中行走,竟没有一丝血污染上那洁白如雪的长袍。
“稀奇啊,你居然还有脸来这?”
扶桑从一旁的巨石下走出,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的四师姐,为朝廷立下无数战功的飞衡将军。
“城钰毕竟是我的师弟,我来看看他,有何不可?”
飞衡并没有因为扶桑那充满杀意的眼神而动容,将目光放在扶桑身后的山洞。
“当然可以,如果你还当他是师弟!”
扶桑将身后的长刀取下,走到山洞前,拦住了飞衡。
“皇命不可违,我也是被逼无奈,况且,城钰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别人不清楚,你也不知道吗,那功法本就邪恶至极,城钰他早就变了!”
飞衡冷哼一声,将双手负于身后,朝着洞口慢慢走去。
扶桑看了她一眼,挥刀向前一砍,凛冽的刀光朝着飞衡斩去。
飞衡静静的站在那里,眼中尽是不屑,在刀光即将斩中她之时,伸手一挥,便令刀光消散。
“你拦不住我。”
飞衡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山洞里走去。
“呵,看来这些年,朝廷给了你不少好处,功力见长了不少啊。”
扶桑将长刀收起,跟在了她后面。
“是你太过散漫,无心修炼,修为落了下去。”
飞衡慢慢的走着,幽暗的山洞里,她一身白袍显得有些刺眼,扶桑就跟在她后面,没有说话。
“怎么,这就打完了?我还以为你们还能闹腾一会呢。”
山洞的尽头,是一个寒冷的冰窟,在冰窟的中间,有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庞毫无血色的少年,没有任何生机,一丝呼吸都没有。
在石床旁,站着一个发如霜雪,面容却如青年般俊俏的男子。
“弟子飞衡,拜见师尊!”
“弟子扶桑,拜见师尊!”
两人同时跪下,向面前这位男子行礼,语气中参杂着敬畏。
寒尊者微微一笑,示意二人起身二人,便将目光放在石床上的男子身上。
“飞衡,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寒尊者用手轻轻的抚摸男子的面庞,尽管,男子的脸上早已没了温度,只有刺骨的冰冷。
“禀师尊,皇命难为,弟子也是奉命行事,作为臣子,我的责任就是替皇上分忧解难,而且,城钰修炼毒功,是为邪道,天地不容!”
“好一个天地不容,你忘了师尊以前是怎样教导我们的吗,世间并无绝对的是非善恶,一切都是因人而异,城钰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的很!”
扶桑一脸气愤的看着飞衡,将长刀取出,怒目而视。
“我早就说了,那功法已经影响了城钰的心性,他早就变了,倘若你依旧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我不顾及往日情分!”
飞衡将腿迈开,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她体内迸发而出,双拳上凝聚出两个气旋,只见她凌空一跃,便朝着扶桑轰去。
“够了!真当我不存在吗?!”
寒尊者身影一闪,便出现在扶桑面前,三十多米的距离,只用了一息的时间。
飞衡见寒尊者挡在扶桑身前,立马将拳势收起,退到了一旁。
寒尊者深深的看了飞衡一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而身后的扶桑怒意更甚,平日里对师弟们关爱有加的四师姐居然真的对他出手了,而且一出招便是霸道无比的拳法,倘若这拳真的打在他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就这样站着,没有任何的动静,过了许久,寒尊者才开口打破沉默。
“飞衡,你是朝廷中人,有些难言之隐,我可以理解。”
“可是师尊,师姐她就是再有什么苦衷,也不用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你看看外面那些残肢断臂,可没有多少是朝廷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千幻窟的弟子啊,说师弟修炼毒功天理不容,那她干的这事,不也是天理不容,师弟斩魂自尽以求保全千幻窟上下三千弟子,可她却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扶桑气极,欲再挥刀,不过看到师傅已经完全冷冽下来的眼神,他立马将刀收起,幸灾乐祸的看着飞衡,他知道,他说的话,寒尊者已经听进去了。
“禀师尊,当时来千幻窟的将领并不止我一人,我将师弟遗体安置在此处时,那些将领便下令将千幻窟三千弟子尽数斩杀,在安置好师弟遗体之后,弟子才知晓此事,将那几人就地斩杀后才回京复命。”
飞衡一脸平静的说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她双拳紧握,指甲似乎快刺破皮肤,嵌入到血肉之中。
寒尊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如往日般清澈,走到千城钰的遗体身边,将他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一脸温柔的看着千城钰。
飞衡和扶桑走到他身旁,却见他泪流满面,止不住的哽咽。
“城钰,是师尊的错,是师尊不好,倘若师尊当初能挽留一下,也不会是今日这样.......”
冰窟中寒冷的气流令寒尊者的眼泪在没落到地面之时就冻住了,一颗颗的冰粒落在石床旁,发出清脆的声音。
四周光滑的冰壁上似乎涌现出往日的回忆,一名面容俊俏,眉宇间带着刚毅的男子正牵着一个满脸稚嫩的小孩。
“城钰啊,这世间本无善恶,一切皆因人而异,你修炼什么功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会不会变,如果你的心变了,那你就会像江湖上那些大恶人一样.......”
“师尊我不想做大恶人,可是我好饿啊,我想吃糖葫芦,不然我就变成大‘饿’人了。”
“好好好,师尊去给你买,我的大‘饿’人。”
“嘻嘻,师尊最好了。”
画面定格在小孩那天真的笑容上,没多久没散去了,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寒尊者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朝洞外走去,他知道,过多的悲伤只会令人颓废,失去的就不会回来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千城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