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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团圆

叶蓁拖着行李箱,走到电梯里,当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茫然。

“终于还是在大年三十这天被赶出家门了啊”她自嘲的想着。

其实在回家之前,就隐隐的有种预感,自己这次回来不会很好受,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竟然连个团圆的节日都不给她。

依然是个很熟套的剧情。

叶蓁家里有两个孩子,叶蓁是姐姐,她还有个比她小10岁的弟弟。弟弟对于老来得子的父母来说,就是宝贝一样的宠着,真正的要月亮给月亮,要星星就给摘星星的样子,对于两个孩子的定位,父母在准备要第二个孩子之前就已经很明确,大女儿是未来养老的,二儿子或者女儿是用来宠着的。

叶蓁的家庭条件其实算是中等富裕的,但是从小花费在叶蓁身上的钱却是少的可怜,在不是很懂事的时候,叶蓁甚至一度因为父母的苛刻而和家里大吵大闹,但是换来的却只是父母尖刻的言语和一次次离家出走后的又返回的妥协。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蓁也慢慢想通了,也许这些只是父母对于她的历练,是想让她得到更多的成长。

弟弟出生之后,一切却又都不是想象中的模样,弟弟得到的一切都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最好的玩具,最好衣服,最好的食物,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宠溺……叶蓁看着在蜜罐中的弟弟,心由开始的寒凉也逐渐变得淡淡的。

上了大学之后,叶蓁的经济来源也彻底断了,在别的同学都在享受轻松愉悦的大学生活时,叶蓁的课余时间却被忙碌的打工生活占满了。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夜晚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着身边三三两两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抬头看着乌沉沉的天空,想着再熬4年,工作之后就好了,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才上大一,也才是个18岁的孩子。

叶蓁的样貌很是温和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会让看着的人也感觉到温暖,她也极是爱笑,也许是小时候受到关爱太少的缘故,很能体会那种被他人冷漠对待与恶语相向的难过,她很少生气,也总是笑着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叶蓁,自然是吸引人的。

开始对叶蓁展开追求的是个很爽朗的男孩,每天对于叶蓁嘘寒问暖,多少消息,多少电话,多少甜言蜜语,晃得叶蓁眼睛都花了,每个晚上男孩在都会在她兼职的单位门口等她,当叶蓁从门口出来,看到路灯下男孩子高高的身影,她的内心是温暖的,是感谢的,但是缺了那种男女间的心动。

男孩是在交往半年后提出分手的,分手的那天晚上,他们像半年前无数个走在路上的的样子,只是男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和往常有了太大的差别。

男孩说:“叶蓁,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你很独立,很努力,很体贴,很会照顾人,没有脾气,总是温柔的笑着,我也是爱极了你这笑意,但是在我们在一起的这半年,我却感受不到你对我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爱意,当你对别的男生也温和的笑着,我就会很难受,也很委屈,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对于别人也是那样温柔的笑容,那些人为什么会和我有一样的待遇,我发疯了一般的吃醋,甚至有段时间我的情绪都是不正常的,所以当你再对我温言软语,再对我笑着的时候,我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心里快溢出来的难过,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我真的不想再这样难过了,在分开前,我只是想再问你一句话,你真的喜欢过我么”?

叶蓁抬头看着男孩的面庞,愣在那里,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究竟什么是喜欢呢?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我对他的究竟是不是喜欢呢?

在这迟疑的瞬间,她又感觉到了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更加浓重的悲伤,她顿时觉得内心堵得慌,眼睛也酸酸的。

“你对我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男孩又轻轻的问了一句。

叶蓁还是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气氛是那么凝滞,那么难过,她记得男孩子痛苦到扭曲的面容,记得在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男孩子转身离去,在路灯下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最后再也看不到。

叶蓁的眼泪终于从红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一滴滴的从下巴上滴到衣服上,她只是觉得心里更空了,感受不到常人所说的疼痛,只是空,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填满。

从那以后,叶蓁再没有谈过恋爱。

大学毕业离校的前一天,叶蓁和室友们一起去吃了散伙饭,看着饭桌上那一个个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的姑娘们,叶蓁的心里也被一种浓浓的情绪所填充着,也许这就是离别的不舍和忧愁吧,不知道前路如何,可还是祝愿你们每个人都好,都要幸福。

毕业之后很长的一段时光,叶蓁都是在一种不断适应环境中度过的,由学生向员工转变,由学校向社会转变,不仅需要不断地调整心态,需要适应快节奏的工作方式,更需要适应复杂多变的人际关系,叶蓁一直在不断地努力着。

很多时候,都是凌晨的夜间,叶蓁走在回出租屋的一段路上,看着路灯洒下的暖暖的光晕,自己空空的内心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宁与充实。

时光如白驹过隙从叶蓁的指尖划走,她已经30岁了。

在这过去的8年间,叶蓁一直在不断地工作与学习。她考取了金融学的在职研究生,今年是她研究生毕业的第一年,在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工作之后叶蓁也再没有谈过恋爱,她不知道爱是什么,觉得给不起对方自己没有的东西,到头来还是给对方带来伤害,倒不如就不要开始,所以那些追求她的或者有过暗示暧昧的男人,她都委婉的拒绝了对方。

朋友们时常嘲笑她,真是凭借实力获得的单身,她总是不置可否的笑笑,年轻人的爱情,来的就是这么容易,却唯独她的不是。

她是在32的时候遇到那个人的,他叫周阳,比她大13岁,妻子在6年前因病去世了,他独自带着18岁的孩子走了这么些年。

工作中的相遇,涉及到和对方公司的合作,两人对于工作的认知和习惯有着惊人的相似,所以渐渐生出些欣赏的意味,偶尔交谈些工作之外的事情,竟也发现了很多一致的地方,这更加增加了两人的好感。

周阳因为长期锻炼健身的缘故,外在保养的很好,又因为喜读书的原因,在重重商业的氛围里又带着淡淡的儒雅意味,很是吸引些公司里犯花痴的小姑娘们。

叶蓁对于感情的事情很是迟钝,对于周阳或多或少的一些撩拨和暗示,自己在当场总是很巧妙的理解失误,一脸正气的引导到工作上而不自知,当然事后会慢慢的反应过来,回想对方脸上无奈的表情,自己也不禁莞尔笑笑,对方的心思太深也难测,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的起,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就这样自己走完剩下的路也挺好的。

转眼间又到了年底,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叶蓁也踏上了回家的路,虽然家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味,只是看着每年年底兴奋的讨论着回家同事们,在这样热烈的氛围里,自己也该是回去看看的。

今年的春节注定是不平静的,弟弟沾染上了赌博,在赌场上豪爽的一掷千金过后,就是家里的一贫如洗,为了偿还最后的一笔债务,家里空着的几套房子也已经被卖掉抵债,现在也只剩下唯一的这套住着的房子,父母这几十年辛苦积累的所有,就这样一朝化为乌有。

父母当然是很悲伤也很愤怒,对于弟弟而言,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所以理所当然的,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叶蓁身上。

难听到极点的话语不断地从父母的嘴里说出来,看着他们愤怒到极致的样子,叶蓁恍惚觉得仿佛自己真的是做了多少伤害这个家庭、伤害父母、伤害弟弟的事情,可是她并没有,在她成年前父母所付出的所有抚养费用,她已经一并都还给了他们,之后每个月还固定给他们一笔不少的生活费,她能做到的也仅是这样了,其他的关于亲情的东西,她没感受过,也给不了。

“赶紧滚吧,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个家变成这样,你弟弟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从今以后,断绝父女关系,你马上滚出这个家门,以后都不要再回来”父亲最后的这一席话为这顿怒骂画上了句点。

叶蓁沉默了一会,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难过,心里空空的,有些失望。

她拿起手机,打开手机银行,给父亲转了20万,父亲在收到钱的刹那,有点不可置信,仿佛没想到叶蓁会有这个举动,转瞬即逝的又带着些理所当然。

“爸,妈,小青,我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生活费每个月会照常打给你们,好好照顾好自己”说完她拖着皮箱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叶蓁拖着皮箱走在清冷的街上,路上行人匆匆,大家都忙着回家过年,却唯独她在逆行,这么多年越走越远,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叶蓁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是周阳,她按下接听键,周阳温和的声音响起,问她到家没有,代他向叔叔阿姨问好,还有没有其他的需要……她静静听着周阳碎碎叨叨的声音,一时没有说话,这样就是被关心的感觉吧,很陌生,却也很温暖。

隔了一会,没有听到叶蓁的应答,周阳喂了几声,问她还在么,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去你那过年吧”。

突然听到叶蓁这么说,周阳一下子猜到她这边是出了什么事情,但他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好,你过来吧,正好可以尝尝我的手艺,我厨艺还是很不错的,早就想给你露一手了,一直没有机会,这回可是逮着了”。

听他这么说,叶蓁淡淡的笑了笑,又应了一声就准备挂电话。

周阳接着道:“你订机票后给我说时间,我去接你”。

她愣了一下,答了一句:“好”。

走进机场停车场,她远远地就看到了周阳,怕她找不到车,他就站在车外不断地张望着,当看到叶蓁的那一刹那,他挥了挥手,接着向她快步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对着她淡淡的笑着,眼里满是星光。

叶蓁看着这样的周阳有点愣神,这是他第一次抛却所有的若隐若无的暧昧和试探,把见到她的喜悦直接的表现了出来,对于这样的情感,她有点不知所措,却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期待。

周阳拿出钥匙,打开家门,一个男孩从沙发上站起来,向他们走了过来,叶蓁蓦地抬头看着周阳,有点忐忑,周阳对她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之前就和他谈过了”。

叶蓁对着男孩温柔的笑了笑,男孩对着她点点头叫了声阿姨,接着转头对着周阳说:“赶紧做饭吧,有点饿了”。

周阳也笑着对叶蓁说,你先到沙发上坐着吧,我去做饭。

叶蓁对他说:“我和你一起吧”。

周阳走向厨房,拿起围裙围在腰上,回头对叶蓁不好意思的笑笑:“家里只有这一条围裙,我这个干活主力就先用着,你给我打下手就行”。

叶蓁看着厨房里熟练地择菜洗菜的周阳,她的心里充满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很安静,很温暖,在这样的氛围里,心跳莫名变得有点快。

叶蓁和周阳结婚后的很多年,还是不时地想起当时的场景,她也渐渐明白,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心动,而另外的一种胀的满满的感觉,就是内心的团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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