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三生,忘川河畔的一朵彼岸花,历经千年,终幻化成人形,又千年,囚禁冥府,引渡来来往往的孤魂野鬼。
千年为期,未满不得出。
她喜红色,衣衫是红色,额间彼岸花钿是红色,连簪子上的珠花也是红色。
本就生的面若梨花白,冰肌玉骨,一袭红衣更是平添一份魅惑。
冥府只有她一人,无人可与她说话,除了来来往往的鬼魂。
在黄泉这条路上,每天都有无数鬼魂经过,三生经常听他们讲故事,听他们说着喜怒哀乐,听他们说着凡尘种种……
今日同三生讲故事的是名女子。
她是一国公主,金枝玉叶,桃李年华,本应该锦衣玉食,安富尊荣。
却不幸的遇见了他--南流景。
“南流景……这名字真好听。”三生默念了一遍名字,又接着说。
女子粲然一笑,深情款款道:“是啊。人如其名,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那个。在我们人间,南流景寓意为太阳。”
说完,她停顿了一会儿,叹息道:“可我在他的身上看不见一丝阳光。他仿佛黑夜一般神秘,让人琢磨不透。而我对他却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三生没有打断她,静静的听她说着。
“两国交战数年,遂使生灵涂炭,神器流离,邦国轸麦秀之哀,宫庙兴黍离之痛。”
“最后,我军获胜,为示和平,签了条约,并要求敌国送皇子做人质。”
“他被送过来时不过二八年华,生的丰神俊朗,霁月清风。”
“他孤身一人在敌国,无依无靠,却又生性傲娇,不甘人下。”
“他有帝王之才,若是处于太平盛世,定是好国君。”
“即便如此,他依旧明经擢秀,逸群之才。”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及笈之年,他被人欺负,我替他狠狠教训了那些纨绔子弟。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他们都不敢惹我。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还手?他说,一旦还手就会留下口实,百口莫辩,陷家国于不义。一旦再起战争,他便是千古罪人。”
听完,三生感叹道:“深明大义,牺牲自我,成全苍生,是个君子。”
“是啊。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欣赏他,爱慕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他。”
女子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起初他并不待见我,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也就疲了。他不喜说话,我就自顾自的说,他不爱笑,我便给他讲笑话。”
“本以为一切都会岁月安然,终是在四年后,一切都变了。”
“父皇说我到了适婚年龄,有意将我下嫁给簪缨贵胄的子弟。我不愿,苦苦哀求父皇,他才答应让我自己选择。”
“你选了南流景吧。他答应了?”
“他爽快的答应了,其实他若是不允也会被迫。我是一朝公主,出嫁之日当红妆万里,着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
说完,女子眼波流转,换了个悲伤的语气。
“可是,成亲那日……国破山河碎。他们里应外合,而我们丝毫没有防备,输的一败涂地。”
“可怜我还傻傻的在宫里等他,等他来娶我,等来的却是敌军攻城,国破家亡的消息。”
“是我亲自葬送了我的国家,无颜苟活于世,便自刎于宫中。至死都不曾见他最后一面,更不曾见他一绽笑颜。”
“你,恨他吗?”
“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一直以来他都是孑然一身,作为质子的生活并不好过。或许,这是我们欠他的,我现在依旧爱着他。”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你可以让我再看看他吗?”
三生伸手在虚空划过,眼前出现了陌生的景象。
大殿之上,一男子,着银色铠甲,抱着怀中的女子,失声痛哭。
那女子一身红装,脖颈上的血已经凝固,血沾在衣裳上更加妖冶。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知君如此,吾愿足矣。”
之后,她了却心愿,踏上了轮回之路。
后来的故事,三生没有告诉她。
他成了一国之君,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他不顾大臣反对,为她空悬后位,三宫六院的嫔妃更是不曾沾染。
百年之后,择了家族旁枝的子嗣认为义子,继承皇位。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来世,愿你们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