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揭下了官府张贴的画像,来到府衙,说是他认识此人。
通常官府寻人都会出赏金,这次也不例外,每次总会有那么几个浑水摸鱼的人朝着赎金来。唯有审查时细细甄别,这种情况让官府的人也很是头疼。
衙役进去通报后,将此人带了进去。
“草民李苟旦拜见钟大人。”他朝着钟锡深深揖礼道,身体快弯成虾米状。
来人约莫三十多岁,肤色黄中偏黑,手上有厚厚的老茧,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略微有些破旧,还算干净。
“你说你知晓死者的身份,可知说假话的后果。”钟锡坐在公堂之上,一拍醒木,疾言厉色道。
李苟旦还未直起身,就被这话吓得直不起腰板了,额间不禁冒了几滴清汗。
“回大人……草……草民不知。”李苟旦被吓的心中直打颤,话都说不清,吞吞吐吐道。
天知道,他其实是想来碰碰运气,画像上的人着实有几分像他认识的一人。
“说之前,可要想好,若是你现在后悔,本官不予追究。所言为虚,重打三十大板。若言不假,本官也不会吝啬了那几十两银子。”钟锡缓缓道。
虽说的看似轻巧,却于无形之中施加了压力。
在权衡利弊后,李苟旦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毕竟,若是真对上了,几十两银子可比三十大板划算。
“回……回大人,草民曾在我七舅姑的二大爷的三表叔家见过此人,此人就住在我七舅姑的二大爷的三表叔家的隔壁,是我七舅姑的二大爷的三表叔的邻居。”李苟旦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
钟锡听完这荒唐的回答,更加怀疑此人的目的是来骗取赏金的。于是朝着堂下的人怒吼道:“给本官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话音一落,公堂上的衙役纷纷上前,准备把李苟旦押出去挨板子。
“大人,草民说道是实话啊……大人……还请大人明鉴。”李苟旦的双手被衙役钳制,往外脱去。他依旧不依不饶的哀求道。
钟锡摆了摆手,示意衙役停下。
衙役放开了李苟旦,李苟旦瞟了瞟钟锡的神色,心有余悸,噗通一声跪下:“草民句句属实,怎敢欺骗大人。”
“你倒是说说……你那什么七舅姑的什么大爷的五表叔家至何处?姓甚名谁?又是作甚的?”钟锡疾颜正色的嗤道。
“回大人……是三……三表叔……”李苟旦怯弱弱的答道。
说完,又瞟了一眼钟锡,见他已经不甚耐烦了,连忙说道,“草民的七舅姑的二大爷的三表叔住在夔州府鱼复县,名叫甄洒,是一名商人。那邻居也是商人,似乎叫安卜裴,经营的是船货贸易。”
“夔州府鱼复县?”钟锡心下一思量,根据之前的推测确实很有可能就是夔州,倒是又有几分可信之处。
“回大人,正是夔州府鱼复县。”李苟旦说。
“这个安卜裴家中可还有其他人?”钟锡又问。
关于那女子的身份,如今依旧是迷,他猜想会不会是他的妻子。
“草民若是没记错的话,他是家中的独生子,有一妻一子,还有一老母。”李苟旦说。
“起来吧。本官会认真核实你的话是真是假,之前的板子便不予追究了。”钟锡看着他,缓缓的道。
李苟旦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大人,那银子?”
“银子的事待我核实了,自少不了你的。”钟锡说,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若是假的,这板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是……一切凭大人做主。那草民先行告退。”
“下去吧。”
说完,李苟旦转身离开府衙,等出来后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差一点就挨板子了,他的心现在还在怦怦直跳。
百姓都说他是清官,不会冤枉好人,所以才壮着胆子前来。但经过这一次的事他才知道,好官并不代表没有威严,更不代表不会用刑法。
等李苟旦走后,钟锡就回到了卷宗室。因为不是同一州府,他这并没有关于夔州人丁记载的资料。就写了张信条通过青鸟递交给夔州府鱼复县的县令,查看是否真有此人。
之后,他又查看了船货交易的记载,看看是否有安家的商船经过。
州与州府之间不管是水运还是陆运,只要是商业贸易都需要在官府登记才会被放行。所以,只要到过济州,就一定会有记录。
大约酉时,他终于找到了关于安卜裴的商船的记载。
这条商船从夔州经过济州,前往亥州。船上运的货物是一批瓷器。约五天前,这艘货船抵达了齐闳城,但是并没有在此做停留。
看到这里,钟锡也大致有了判断,相必那具男尸就是安卜裴了,只剩下无皮女尸仍旧无迹可寻。
之后,又趁着时间尚早,钟锡派衙门里的人将李苟旦叫了回来。
一进府衙大门,李苟旦的腿就直打哆嗦,再加上公堂上的钟锡一丝不苟,正襟危坐,心中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压抑着他。
“不知大人唤草民来所为何事?”李苟旦心惊胆战的说。
“自然是为了今儿早上的事。”钟锡道。
李苟旦没回话,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不小心惹来一顿板子。
“本官查了查相关卷宗,确实有一个叫做安卜裴的船商。可见你确实没说谎。”钟锡说。
一听这话,李苟旦心中不免欣喜,原先的紧张恐惧感也缓缓降下。
心道,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被自己碰到了。
立即对着钟锡狗腿的说,“大人,草民就说句句属实,绝不会欺骗大人。大人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草民实在是佩服。不愧是一代清官好官。”
钟锡对此种人也见怪不怪,泰然自若的说,“这是赏银,拿着吧。”
说完,旁边的一位衙役就端着一个黑色木质的古朴托盘走上前递给李苟旦,托盘上放着二十两白银。
李苟旦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喜上眉梢,面露喜色,眼中泛着精光,将银子全都收下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李苟旦鞠躬行礼的连连道谢。
之后,欢欢喜喜的出了府衙的门,这一天他的心情从低谷到山顶,又跌到低谷,又回到山顶。
还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