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轻轻将白瓷汤匙中泛着浓浓苦味的黑乎乎的药吹凉一些后才给三生喂下,药还未入口便尽数洒了出来,顺着唇角流到脖颈。
他慌乱的以袖擦拭,才未染及她衣衫。
如此反复几次,三生依旧是无知无觉,未能咽下。
君泽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眸黯淡无光,沉了又沉,说不出的忧伤溢满心头,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他伸手轻抚上三生苍白的脸颊,一遍又一遍的描摹,柔声低语:“阿生,乖乖的把药喝了,身子才会好的快。我知道这药很苦,难以下咽,那你赶紧醒过来,我为你做桃花糕、桃花羹解苦。等你醒了,我们一起赏瀛莱山的落樱,好不好?”
等来一阵沉默,君泽又自顾自说:“你不说话便当你默认了。”
不知是否是听进去了君泽的这番话的原因,接下来喂药顺利了许多,一碗药见底也并未洒落多少。
见三生终于能够咽下去了,君泽的心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随即易尘的声音传来,“泽哥哥,晚饭好了,需要给你端过来吗?”
君泽朝着门外道:“不必了,你们吃吧。”
“泽哥哥,你忙了这么久,自昨夜起便没有用饭,不吃饭哪来的精神照顾姐姐。等姐姐醒了,她也不会想看到你这般的。”
“我吃不下。”
君泽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易尘知道说服不了他,便也不再劝,道了声:“那好吧,泽哥哥若是什么时候需要,叫我一声。”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
玄奇听说后倒是一点不意外,在人间相处的那段时间,他对君泽的习性也深知一二,一边夹起一个色泽金黄香气诱人的鸡腿,一边道:“没事儿,只要不是绝食死不了人,就当是辟谷,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
之后,将鸡腿放进了雨师的碗中,“素儿,你今日灵力耗费太多了,要多吃点肉好好补补,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有这个乌鸡汤,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放了许多药材,绝对大补。”说着,他揭开桌上瓷盅的盖子,端起一个空白瓷碗为她盛汤,随后放在她面前。
雨师看着面前这碗乌漆嘛黑的冒着白气的汤,时不时还散发着浓浓药味朝她袭来,简直堪比中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转头看着他,淡淡的问:“你都加了些什么?药味这么浓。”
一旁的易尘闻到飘来的浓浓药味,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能将鸡汤熬到这份上,也算是人才,果然这厨房不是谁能拿驾驭的,还是泽哥哥的厨艺好。想想许久都未吃上泽哥哥做的菜了,真希望姐姐早点醒,不然也没心情做饭。
“这个……让本仙君想想。”说完,他还真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旋即扳指数道:“黄芪,当归,党参,田七,陈皮,天麻,冬虫夏草,麦冬……大概就这么多。”
每多说一样药材,雨师就要多心疼一阵,眉宇间阴云密布,脸色低沉,待他说完后,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暴殄天物。”
雨师将汤碗端起放回玄奇身前,毫不客气道:“你还是自己喝吧,补死你。”随后,夹起一旁的素菜慢悠悠的吃起来,端庄而优雅。
玄奇见雨师十分嫌弃的样子,心中大受打击,面上仍旧不以为意镇定道:“不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加了药材的鸡汤虽然苦,但也是同理,绝对补身子。”
说完,玉手执起汤匙浅浅尝了一口,顿时脸色一变,瞳孔微缩,各种药材的味道混在一起,唇齿间苦味无穷,久久未散去。他连忙端起一旁的清茶漱了漱口,药味才淡了下去。
这味道还真是难以言喻。
雨师看到玄奇这难得的窘样,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秀眉一挑,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仙君可都说了这鸡汤大补,如今怎的这般模样?”
玄奇容色恢复镇静,故意掩手咳道:“咳咳……本仙君第一次下厨难免掌握不好药材的用量,很正常。这汤虽大补,但……味道确实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我相信熟能生巧,多练几次就好了。”
雨师冷冷警告道:“再乱用我药材别怪我将你扔出瀛莱山。”
玄奇笑呵呵道:“不敢不敢,以后雨师仙君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绝对不乱来。”
从前他来过许多次但都被赶出去了,这次好不容易跟着君泽来,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被撵走。
用完饭后已经日薄西山,参星渐起,在院中正好可见明月当顶,房间里渐渐燃起星星点点的烛火。
随后,雨师为他们二人安排房间歇息。
玄奇心中又不平衡了,不满道:“素儿,凭什么这小子就能住在你隔壁,而我在隔壁的……对面。”
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吗?
易尘其实对睡哪无所谓,再加上这人是君泽的朋友,出于礼貌似乎理应退让,缓缓道:“额……玄奇哥哥,不如我和你换换。”
玄奇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拍了拍易尘的肩膀,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雨师扫了眼玄奇,冷冷道:“不许换,你夜里太吵,我怕睡不着。若是不愿睡便别睡了。”说完,砰的合上房门。
玄奇睡觉不安分,总喜欢说梦话,时不时还会打呼,当年在人间时她已经领教过了。
易尘无奈摇头,摊手道:“玄奇哥哥,这我也没办法了。晚安。”之后,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一脸苦涩的玄奇在夜风中凌乱,抬眼望西楼月,竟无语凝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另一边君泽则一直守在床边,不敢合眼,怕她病情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再次恶化。果真到了后半夜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三生额间再次冒起岑岑冷汗,浑身发抖,唇色苍白,迷迷糊糊的声音嘶哑着一个劲喊冷。
君泽覆手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明明是夏天,却冰的骇人。他为她掩好被角,又将房中剩余的被套拿过来盖上,却依旧没有作用。
“阿生?”
“阿生?”
喊了几声后,毫无意外的并未得到回复。
现下雨师依旧歇下,再加上白天耗神太多,不好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