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凌云再出来,便和护士们将打着点滴的齐雨薇推了出来,她脸色恢复了些可还是白得虚弱,由于体征已经恢复正常很多仪器都已经撤下,只留下了指尖的心电监护和面部的高压氧气罩,体内毒素摄入要多了,虽然已经换了一阵血,但难以保证胸腔内不知道有没有残留着毒气,因此高压氧气还是得备上,预防万一。
沈凌云给齐雨薇安排到了高级病房,面积和齐雨薇租用的房子差不多,一室一厅一卫,配套齐全。看着齐雨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沈凌云从病床上将郭迪刚刚用于包裹齐雨薇的外套递给他:“你自己可别着凉了。”
两个大男人从房间里走出,到客厅里站了会,郭迪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淡淡问道:“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来?”
“麻药过后,预计三到五个小时,也得看个人身体状况,有的人身体好醒来会迅速点,”沈凌云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转头和郭迪问道:“抓住钱旺了吗?”
“也在抢救,连人带车摔到悬崖下了,但听徐威说,不管命保不保得住,但是腿肯定保不住了。”
一提起钱旺,郭迪的语气就带着让人畏惧的冷,尽管双腿不保在旁人看来已经算是恶有恶报,但郭迪眼里的一望无际深不见底透露着他心中的不满。
“需要我去吗?”沈凌云问道。
“你去让他死还是让他活?”郭迪的话透着不耐烦。
敢与他郭迪较劲的人,都是活腻了,让他轻松死去是成全,让他“生不如死”才是该有的“惩罚”。
沈凌云和郭迪的关系众所周知,沈凌云出面不免让人将话柄往郭迪身上扯。如果沈凌云把钱旺救活了但是双腿却被锯掉,不免会让人觉得沈凌云是授郭迪之命卸下他双腿报仇雪恨;如果钱旺不幸身亡,那么更难解释了。
发生这样的事,竟然有人拿着他的七寸要挟他,这还是第一次,郭迪虽然也想自己去把握钱旺的生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很清楚现在不能出面。
“交给谢老的儿子谢俊去处理吧。”郭迪吸了一口香烟,吐出烦躁的烟圈。
“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凤栖园还有活动吧,我在这看着她就行。”
“我今晚留在这,徐威和秦牧在凤栖园,我明天一早再过去。”
“这里一张病床可躺不下两个人!”
沈凌云开着郭迪的玩笑,但郭迪却无心玩笑,香烟夹在手中将燃尽的烟灰抖落,随后又移到嘴边。
“你烟瘾太大了,等齐雨薇醒来让她管管你才行!”
要是齐雨薇现在就能醒过来,别说让她管他吸烟这回事,就算让她喊郭迪立马到隔壁去做脑部CT做偏头痛的检查,恐怕郭迪也毫无怨言立马执行。
只是现在她还在昏迷,未曾醒来,郭迪实在放心不下,也无心与沈凌云打趣。
郭迪显然兴致不高,沈凌云吩咐护士在客厅沙发上加了个被子,笑称“反正你俩喜欢一个躺床一个睡沙发”,可这刻意打趣也没把郭迪逗笑,沈凌云也自觉无趣便回办公室准备和警方那边进行一次沟通,看看还需要准备一些什么验伤材料。
又再次燃尽一支烟,郭迪走进了病房看到脸上带着淤青和几条明显划痕的齐雨薇,他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想起刚刚她冷如冰块的身体便心如刀剮一般疼痛。
郭迪在晚宴上对齐雨薇和她同事伸出淫恶之手,遇到这样的情况郭迪实在没办法不出手,而自己这一冲动连累的却是齐雨薇……若可以,他宁可钱旺折磨的是他!
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郭迪紧握着齐雨薇的柔软白皙的手,看着她煞白病态的脸,心痛得咬牙切齿。
钱旺这个名字将会永远在郭迪的仇人名单里,只要他的命还在,郭迪就不会放过他,要折磨他的方式千千万万,但愿谢俊那边给他安排的医生也和沈凌云同样高明,千万不能让他随随便便白白死去!
郭迪的眼里藏着两幅面孔,一副温柔如水,眼底藏不住的爱意和担心,眼里只有齐雨薇,而另一副是发了疯的狂暴恶魔脸,若此刻郭迪面对的是钱旺,那他必定会将心中的野兽放出笼子里,搏斗到底,直到看到钱旺的身体变成尸体为止。
这一整天,郭迪都被各种事情缠身,他始终阴沉着脸,身心俱疲,所到之处气温都低到极点:
齐雨薇伤痕累累昏迷不醒虽说已经抢救过来了可脸上脖颈处依然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而郭迪也清楚,更多的伤痕在齐雨薇的四肢上,只是现在已经被雪白的被子遮盖住了,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徐威带着一众人等追到悬崖边上却发现钱旺连人带车已经摔了下去,刚刚发来信息汇报钱旺双腿已经截肢,但失血过多现今还在进行抢救,郭迪沉着冷眸,若要他这么轻松就了结此生,真的是便宜了他……
而凤栖园那边还在进行最后的整改工作,秦牧在那边紧盯着进度,徐威如若出现在钱旺身处的医院未免也太招摇,于是留下一个生面孔的手下留在医院监控着钱旺这边的进展,自己驱车赶往凤栖园希望和秦牧配合赶在24号早上8点高峰期前完成所有任务……
整个病房里就剩下心跳监护仪器的滴滴声,萦绕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以这样的视角看这样的齐雨薇,让人觉得十分不习惯。
待了一会,季信言给郭迪打来了电话,想必这件事已经传到季信言耳朵里了:“季叔叔……”
“听说你带着人把雨薇救出来了,没事吧?”
郭迪紧抿着嘴唇,不知道齐雨薇现在已经昏迷多时到底算不算有事,只是淡淡地说:“总算抢救回来了,只是现在还没醒……”
“这到底怎么回事?听说还是一个农业大户绑架的她,他们俩何时有过恩怨?”这是季信言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的事情,齐雨薇的工作从来就没有涉及农业这块,本与钱旺并无交集,而且钱旺已经是个上了年纪有家有室的人,怎么也不会与齐雨薇有情感瓜葛!
季信言半夜接到现场督导打来电话,询问是否找到了齐雨薇下落,当时已经在睡梦中的季信言还吓了一跳,谁曾想竟然发生了这么一幕。
还把身旁的李渔惊醒了,李渔胆子小,吓得咽服了一颗救心丸才算缓过神来。
“事情说来话长,钱旺是冲着我来的,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
冲着郭迪?
郭迪是临城出了名的企业家巨鳄,一个刚攀上农业大户名单的养殖场农场主怎么敢和他有过节,虽然季信言很是疑惑但是他知道,郭迪说他能解决好就一定能处理好,夜也深了,并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了让郭迪也注意休息有齐雨薇的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他,便挂了电话。
夜深人静中,郭迪还接到了谢俊的电话,简单问询了一下齐雨薇的情况,语重心长提醒道:“郭迪,我知道你现在很气愤,但是执法惩戒的事情应该由公检法机关去办。”
郭迪眸子一沉,目光投向仁济医院后山如其眼神一同深邃的树林里,淡淡地回应:“那要看这个惩戒是否够份量了……”
郭迪的意思,谢俊很清楚,谢俊在公安一线那么多年,要让他发现一个监控的人易如反掌,而且通过他的权限随便一查就能发现那个是郭氏集团的人。自从他发现郭迪的人一直监视着钱旺的情况就猜到了郭迪的心思,这通电话不过是提醒一句,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卑鄙小人而玷污了郭氏集团总经理的手,既然人已经交到了公安机关就不要再惦记,免得闹出什么事两边都无法向公众交代。
况且,钱旺现已截肢,在医院里也是被守卫警戒,根本无法逃出生天,而郭迪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可郭迪这句冰冷无情,意指要取钱旺性命,听得谢俊毛骨悚然,他与郭迪一向交好,从来他都是沉默少言头脑灵光八面玲珑,可今日连最起码的理智都没有,估计钱旺绑架的这个女人是郭迪的底线。
“你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别让我难做。折中点,我派人去病房保护那位小姐,直到钱旺送去羁押为止,如何?”
谢俊作为临城公安系统一把手,职责在于保护临城所有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当然若是身边有人意图以身试法他更应该提醒劝诫避免冲突。谢俊毕竟是谢老的亲儿子,两家交好,而且此次行动谢俊及时赶来也为营救齐雨薇出了很大一份力,这份情谊郭迪记在心上。
最后郭迪答应撤回钱旺身边所有的人,交由公安机关处理,保护齐雨薇的事郭迪已经不放心任何人,只能从自己身边的保镖进行抽调。但要谢俊保证,这人绑架罪名和故意伤害意图明显,甚至沈凌云在手术过程中出具的病危通知书可以证明齐雨薇的生命安全已经被严重威胁险些丧命,这人应该一切从重审判。
末了,谢俊回复了一句:“齐小姐的手机里面有罪犯在犯罪过程中的视频记录证据,还得放在公安局一段时间做证据提审和保存,只是齐小姐母亲一直打来电话,你看你这边是不是帮忙处理一下?”
挂了电话,郭迪才感到莫名的负担感,不曾想过这件事能闹成这样,可最后还是惊动了齐雨薇的妈妈。
郭迪硬着头皮,侧眸看了一眼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齐雨薇,脸上的伤口沈凌云已经清理过,现在被纱布包裹,脸上的肤色和纱布一样,白得让人觉得不自然。
一双好看的眼眸,浓密修长的睫毛搭在眼帘处……
可轻轻地,郭迪眼中的齐雨薇眼睫毛有点抽动,郭迪向床边迈近一步,定睛一看,这扇仿佛能看透别人心灵的窗户终于开启了!
“我这是……在哪?”齐雨薇的声音沙哑柔弱,郭迪给她递上一个吸管杯,让她好好喝点水润润嗓子,眼看着她在身边能说话能喝水,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了,低沉而极具磁性的声音说道:
“你在医院,我们把你救出来了,可是还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现在还是二十三号吗?”喝了温水的齐雨薇,嘴唇渐渐红润,她想起来,但觉得自己全身都用不上力气,就像是躺了很久很久一样,身子都紧绷得很,不禁怀疑现在这个点还是不是二十三号。
她记得自己被钱旺带走,在那个森林中的小平房里,她好冷,她隐隐约约能看到钱旺正在和郭迪视频,可却无力发声最后眼前一黑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她也毫无印象。
郭迪轻抚她的额头上的淤青,带有薄茧的大手温暖无比,眼神尽是温柔,言语也带着宠溺:“过了零点了,准确来说是二十四号了。”
“我妈妈该着急了……”齐雨薇很清楚记得齐缘叮嘱她今晚回金城吃个晚饭,就算回去晚了也没关系,因为二十三日是冬至,在金城的习俗是“冬至大过年”。
“先让沈凌云给你检查一下,再给妈妈打通电话报平安,嗯?”
齐雨薇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实际上现在她依然觉得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似乎很快就要再沉睡下去,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不是正常的,让沈凌云先来看看总是好的。
郭迪按下床铃,很快沈凌云带着几个护士就进来了。
看着齐雨薇已经醒过来,作为医生的沈凌云看到这一幕倒是很欣慰的。尤其是术后,越快清醒实际上就代表病人恢复意志越迅速,是身体机能健康的一大重要显性指示。
给齐雨薇的瞳孔、心率、肺部、血压做了一轮常规检查,都显示没有什么异常,他总算松了一大口气。
沈凌云里头穿着高领黑色毛衣,外面套着白大褂,和往常一副纨绔公子哥儿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一头栗子色头发,少许刘海自然垂在额前,低头附身在齐雨薇耳边轻声问:“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的病人术后容易出现听力下降、反应力不足、耳鸣现象,所以术后贴近耳边沟通是沈凌云的职业习惯。
齐雨薇半眯着眸子,上下眼皮太重了,几乎就要闭起来,惹得郭迪皱起了眉头。
她依然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连睁眼都觉得吃尽了力,更别说要回答沈凌云的问题了。沈凌云在郭迪警告的目光下,再次给齐雨薇测试了一下瞳孔的感光能力。
沈凌云用一手竖直放于两眼之间,以挡住手电筒的光线照到对侧眼部。此时用手电筒照射一侧瞳孔,可观察到另一侧瞳孔立即缩小,移开光线瞳孔立即复原。再以同样的方法检查另一侧瞳孔,表现同上,即为正常。
沈凌云迎上郭迪冷冽的目光,说道:“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