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新奇与大家针对这份报告娓娓道来：“就仁济医院提供的血液标本化验结果展示，这次齐雨薇的昏迷病情原因是由于新型高传染性疑似H5N1病毒血液感染导致的，这病毒疑似为H5N1病毒，隶属甲型流感病毒，但是目前看来这次的病毒在传染性和病重性来说要比它更厉害，不排除传染路径到底是动物传人或者是人传人……”
负责本次案件的检察官刘郦城听到卢新奇后，想到了钱旺本身的背景：“经调查，钱旺的猪场在近期经历过一场猪瘟，但是这检验报告中提到的H5N1多数是在禽鸟类间传播，而钱旺是养猪的，这一点对不上啊。”
“据我推测，主要有两种假设的情况：一是猪瘟和本次的病毒是两个独立事件，那我们得重新找到病毒的源头；二是病毒与猪瘟病毒是有进化关系的，那钱旺这个猪场一定不能留，周围的环境也得大面积做填埋消毒处理。无论哪种情况，防疫站都得尽快介入以免造成更大的人员安全和财产损失……”
卢新奇早就有备而来，说得头头是道清晰明了逻辑通顺，让非专业的几位协办方都理解得透彻。那头的郭迪虽然没有吭声，但是他们每一个字他都听进了心里，兽性即将就要激活。
“公安机关的伤害鉴定出了吗？”检察官刘郦城问道，她抬眸看了看身旁的谢俊，两人本就是搭档已久同一战线的公检法机关，早就有了默契，看着谢俊挠了挠头的表情就知道这份报告还没出。
而谢俊也朝电话里冲郭迪喊话：“这早上法医过来鉴定，齐雨薇拒绝验伤，我也没办法。这事早上拜托郭总协助了，郭总，怎么样啊？”
“恕我无能为力。”郭迪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醇厚的声音沙哑，一听就知道刚刚吸了不少烟导致的。
他的不悦表现得很明显，大家也不知道原因在于他对这件事无能为力，亦或者是因为郭氏遇到其他事了，总之，咱们也不敢说，咱们也不敢问呀！
“齐雨薇入院做抢救前，我们仁济医院是对她做过图像记录和伤痕检查……”沈凌云提到这，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毕竟这是沈凌云抢救当天瞒着郭迪的信息，他生怕郭迪当晚听到这些赤裸裸的结果会彻底失去理智。当时沈凌云已经略有察觉到齐雨薇的伤势并不是一般皮外伤这么简单，但也不确定，当下情况危急还是安排另外的护士在他们做手术准备工作会议前进行了一次全面而详细的验伤记录以备不时之需，细致到伤痕数量、部位、类型、形成原因、外表现症状等。
后面送血样到防疫中心以及换血手术的决断，也是从这一份伤势报告里摸索到些许异常作为背书下的决定。
但这些沈凌云都隐瞒了下来，甚至不敢告诉郭迪齐雨薇做的是换血手术，郭迪此前是出于对沈凌云医术的信任没有过多过问，后来是因为沉寂在失而复得齐雨薇的欣喜中更是没有过问。
此刻，就要对郭迪全盘托出，沈凌云竟然有点害怕，首先朝手机那头说了句：“郭迪，你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郭迪没有吭声，而眼眸里尽是冷漠，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夹着香烟，指尖白雾袅袅，心跳不由得加速，喉结上下滚动，竟然说不出话来。
沈凌云终于说出了那晚的情况——病人身上共34处伤痕，其中21处伤痕属于勒痕和击打淤青，但脚踝处有13处啃咬的小型伤口，初步判断是由啮齿类小型动物咬伤，可考虑鼠类动物，伤口密集外观表现为带血丝冒白泡。
“你们可以看看屏幕上我们记录下的现场图片……”沈凌云简单操作了一下手机，随后齐雨薇脚踝处伤口的特写照片便出现在了会议室大屏幕上。
电话那头也出现了带着明显怒气的低吼声：“发我一份！”
郭迪的命令，谁敢违抗，虽然知道他看了一定会抓狂，但沈凌云还是照他所说去做了。
他眼盯着手机里的照片，齐雨薇两个脚踝表面伤口并不算太大，但是经由沈凌云医学分析处理过的特写图显得异常触目惊心，血丝、白沫、啃咬齿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到底这人是多么丧心病狂才能对齐雨薇做出这样的事情！
电话那头一声不吭，但是这样的安静就连谢俊都觉得担忧，简单提醒了一下：“郭总，咱们奔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去。”
也就是说，别奔着解决人的方向去想。
“沈院是怎么考虑的？”卢新奇问道。
而在一旁的刘郦城也从逆向思维出发，提出了疑问：“毕竟受害人当时是被绑架抛弃在了树林的废弃平房内，有老鼠经过也是正常的，如何确定这个病毒一定和这伤口相关，又如何确定这个病毒和钱旺有直接关系呢？”
“第一，提交到研究所的样本是从这类伤口中抽取出来的血液，病毒与这些伤口一定又强关联关系，第二，我给齐雨薇的抢救实则是一台换血手术才把人救回来，在换血期间还引发了一次由于毒素发作以及血液排斥反应导致的心跳鄹停，可想而知这几个小伤口毒素含量之深一定超乎大家所预料，一定是人为培养而成的，换个角度来说，体内蕴藏的毒素让一个大活人都受不了更可况这些老鼠，根本不存在森林老鼠自带毒素这样的情况……”
抽丝剥茧，各个方面的专家层层分析，真相似乎暴露了更多的信息。
培毒、放鼠撕咬、毒素发作、排异反应、换血手术、心跳鄹停，这些字眼听得郭迪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他在那头低吼了一句“沈凌云”的名字，让沈凌云感到后脊发凉。
沈凌云早已料到郭迪根本经不起这些残酷事实的打击，这些事若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也许能挺过来，但是竟然有人将这种阴损烂招使在齐雨薇身上，一定会激怒这头猎豹。
“郭迪，我不跟你说也是有原因的，你不要冲动。”
郭迪此刻在郭氏大厦总经理办公室半眯着眸子，紧紧捏着手中的电话，若此刻钱旺在他手里，他一定就此把他捏碎！
回想起齐雨薇早上还拒绝伤害鉴定想要放钱旺回归家庭，为了此还将郭迪形容成“火上浇油”把人“逼上绝境”的恶魔，胸腔怒气更是无法遏制。
“我冲不冲动在于我们公检法机关的判案结果是否能让我信服！”
电话那头，郭迪传来的声音带着凌驾于所有之上的威慑力，他点名公检法机关就是说给谢俊和刘郦城两位公务员代表听的，这头猎豹真的是要发疯了，如若判决结果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那个等级，他真的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二次处决。
“如若这病毒真的是钱旺这个王八蛋自己培植的，绝不可能轻判。”谢俊提到。
郭氏大厦中的郭迪阴沉着脸，他从没觉得自己距离失去齐雨薇竟然就那么近，沉着眸子，又点燃了一支烟，电话这头都能听到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犯罪动机、犯罪过程都有直接的人证、物证，即便受害者拒绝接受法医的伤残定级但也能用沈院这份报告替代，现在就差找到钱旺配置病毒的直接证据了，对吧？”谢俊很通透，毕竟取证需要他们公安机关再次出马，他很清晰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是的，那就麻烦谢局了，检疫中心决定避免这种病毒扩散伤害到其他的牲畜和人类，先对钉子山和钱旺猪场所在的村庄进行消毒处理，还将针对齐小姐做一轮新的血液病毒扩散性的隔离监控检查……”
听到卢新奇提到了要对齐雨薇进行隔离监控检查。在场的人都安静了，等候着郭迪的发号施令。
毕竟公安机关的伤残鉴定都被齐雨薇拒绝了，这一次要隔离监控检查，她能顺服地接受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等着会议桌上那只电话发出些声音。大家对郭迪和齐雨薇的关系深谙不已，却没有提在嘴边，如若不是郭迪在意的人怎么可能放下今天凤栖园的圣诞季活动亲自参与本次案件的拉通会议？
与齐雨薇相关的字眼，郭迪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听着，可是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都说了“你和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齐雨薇宁可将自己归为钱旺那一辈，都不愿意与郭迪站在同一阵线上，这样的疏远让郭迪感到无尽的寒意，甚至觉得前晚的欢愉都是荒芜虚假的梦境，自己和齐雨薇的距离从来就是那么遥远，从没有靠近过。
晌久，为了打破这片尴尬的局面，谢俊朝沈凌云使了个眼色，让他承担下“说客”这个重要任务。
郭迪不答应，自然是作为主治医生的沈凌云最适合替补上……
沈凌云只觉得自己脑袋发胀胸口郁闷，今日本就因为昨晚的瞒报激怒了郭迪，而若这次任务完成得不好肯定又要受到郭迪的制裁，当哥们儿当成这么卑微的角色，也非沈凌云莫属了。
“另外，所有在事后接触过齐雨薇的人最好都尽快到医院进行抽血取样。仁济医院接触过的护士医生都尽快抽血；谢局那边接触的人多，那沈院长这边不如安排一下到警局现场服务；估计也得劳烦郭总和您的助手来一趟医院做检测了。即日起的一周内，齐雨薇将封闭治疗，主治医师和护士穿戴好防护服进入病房，其他人等不得入内。”
卢新奇作为防疫中心的代表下了这通牒，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似乎齐雨薇的生命安全随时会受到威胁一般，郭迪更是紧张得就连燃到一半的香烟都觉得索然无味，掐灭。
确定了后续的分工，事情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简单，反倒是更加复杂了。
沈凌云安排护士送走了卢新奇、谢俊和刘郦城，自己拿起电话，看通话还在继续，不知道应不应该挂断，冲着喊了声郭迪的名字。
“郭迪？”
那头沉默了晌久才淡淡问道：“她怎么样了？”
“为了躲郭默都主动请求我将她关到高压氧舱里去了。”
“……”郭迪的气还未消散，若是往常他听到齐雨薇自觉避开郭默的话，心情该有多舒畅，反倒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沉着眸子，心里尽是郁闷、烦躁和担心。“高压氧舱？”
“她会关闭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下两小时，通过高压状态下吸氧的方式将体内毒气逼出，帮助脑神经恢复。不过呢，治疗完后身体不会太好受，因为至少有两个小时她都会处于耳鸣状态。但防疫中心有规定，从现在开始她将隔离治疗，也就意味着她接下来一周将要独自面对这样的不适，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心疼？”沈凌云故作轻松地说着，希望缓解一下气氛，勾起郭迪爱恋中的柔情，没想到却踩中了郭迪的死穴
“你若是再有瞒我的事情，你就等着我回撤砸在仁济医院里面的资金……”
郭迪这句话说得很平静，但是却是将沈凌云的死穴拿捏得死死的，除了季罗青现在的出版社属于是事业单位，何夏宇的慕星集团和沈凌云的仁济医院其中的启动资金都有着郭迪很重要的部分。
如若郭迪真的将自己在仁济医院那部分个人投资的资金撤回，那意味着仁济医疗的上市失去了郭迪这个如此强有力的基石投资者，那么后续融资上市包括定价、发行整个链条的环节效率和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沈凌云对感情不算太专一，但是对于自己建造一所高端全方位服务性医院的理想倒是异常认真的，不然一个随随便便的项目，郭迪也不会斥巨资砸在这个医院中。郭迪的这个威胁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你别做傻事就行，后面的事情都交给谢俊吧。”
沈凌云语气轻缓，但他矢口否认这是“怂”。
谁信呢……
“这下齐雨薇也要隔离治疗了，你们俩也别见面了，如果想人家了就视频通话吧……”
沈凌云的提议又一次戳中郭迪的软肋，郭迪和齐雨薇刚吵了架，郭迪打算晾一晾她，希望她趁着住院这段时间好好冷静想想她和自己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