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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匪如风

王家为地方上有名的大户,人丁充足,王贵见李玉堂心情急迫,便又召集自己的佃户们过来帮手,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将六千石粮食装车完毕。

李玉堂这次有备而来,带了五百名士兵及一百多辆牛车,眼下看着浩浩荡荡的粮队,多日来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李玉堂对身边的王贵致谢道:“多亏王总管大力相助,在下回去一定向将军禀明。”

王贵笑呵呵的说道:“应当的,李将军今晚要住下么?我去向老爷通禀一声,为将士们备好饭菜?”

李玉堂道:“军务紧急,我连夜就要往回赶,就不劳烦王总管了。我同王总管一起去见老太爷,向他当面致谢。”

王贵也不好挽留,便同李玉堂一起返回府中,面见王开山。

王开山听说李玉堂要赶夜路回去,略微有些惊讶,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对李玉堂道:“本来应该好好招待将军的,既然军务要紧,那也不必勉强了。”接着又对身旁的王富说道:“耀武半年多没有回家了,我本意是让你跟着李将军去一趟,顺便带些应用物品给他。眼下李将军着急赶路,东西也来不及准备了,你就带几个人跟着李将军去一趟吧,看望一下耀武。”王富听了,答应一声,与李玉堂约好会和地点,便下去准备去了。

李玉堂再次致谢后,便辞行出来,清点好兵马粮草,车辆辎重,率队来到一处官道路口等候王富。

过不多时,王富带着三名精干的家丁,骑马赶来。虽说时间紧迫,他还是准备了一些衣物和地方特产小吃,单独用一匹马驮着,堆了满满的一马背。

李玉堂看在眼中,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温暖。王耀武人高马大,性格豪放,是天生的猛将。但就是这么一条粗豪的汉子,在长辈的眼中仍然是个孩子,仍然惦记着他是否吃的饱、穿的暖,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玉堂与王富招呼过后,便下令部队开拔。五百人马分散成十数个小队,护送着一百多辆粮车向北缓缓行去。每辆粮车均是两头健硕的黄牛牵引,车夫在一侧扬鞭驱赶,一百多辆车首尾衔接,前后连绵数里,不时传来车夫呼喝号令的声音,场面颇为壮观。

李玉堂带着传令兵,同王富和几名家丁走在车队的中间,以便于观察指挥。帮李玉堂调粮的王贵是王府的大管家,为人干练活络,口才颇好,而这王富则有些沉默寡言,除了见面时几句客套外,便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埋头赶路。

李玉堂主管后勤内务,也算是王耀武手下的大管家。一般而言,能干这个营生的人,大都言语便给,善于拉拢关系,李玉堂也不例外。他看着闷葫芦一样的王富,心中便有些奇怪,不明白王开山怎么选了这么个人做管家。但他极善察言观色,见王富无意说话,便也不去主动交谈,只是指挥着传令兵来回巡查,以防出现意外。

一直行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天色擦黑,李玉堂便传令下去,暂时停止行军,埋锅造饭。

所停之地是一处平坦的旷野,西侧有条小河,车夫们将牛解下来牵到河边饮水,牛车便沿河排成了一长溜。士兵们则在牛车东侧按小队聚集起来,一半人生火做饭,一半人巡逻警戒。

王富看着李玉堂的安排,不住点头,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但天色已有些昏暗,没有人能注意到他这些微小的表情。

李玉堂安排完毕,这才来到王富身边,满是歉意的说道:“王总管,真是怠慢了,行军打仗,条件总归是艰苦了些,还请王总管多担待。等到了大营,李某一定妥善安排,再向王总管赔罪。”

王富挤出一丝笑意,闷声说道:“不必客气。”便不再说话。

任凭李玉堂巧舌如簧,碰上这么一个闷葫芦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尴尬一笑,吩咐传令兵准备好饭菜,带着王富几人一同用饭。

野外行军,再好的食材也是大锅饭的做饭,只求吃得饱,顶得住就好。战士们每人一个大碗,几个干粮,吃得整个营地都是唏哩呼噜之声。李玉堂怕王富等人吃不习惯,特意吩咐把他们几人的饭菜整理的精细一些,但行军中的伙夫大都手法粗糙,端上来的东西仍然是糊里糊涂一大碗。李玉堂正不好意思,王富已经接过饭菜,连扒带挑,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再看其余几个家丁,吃相也比王富风雅不到哪去,倒是跟他们这些当兵的大老粗有九分相像。

李玉堂不由哑然失笑,对王富的好感立刻提升了许多,便走到他身旁坐下,拿着自己那份饭菜大吃起来,当然形象也没比王富好了多少。

正吃之间,王富突然开口说道:“再向北五十里,有一处山谷路段,平日里不怎么太平,今天最好在谷外宿营,明日天亮再过为好。”

李玉堂来时曾走过那段山谷,并未遇到什么意外,再者自己还有五百名士兵,寻常的小毛贼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他生性谨慎,此时听到王富提醒,心道现在毕竟带着六千石粮食,与来时大不相同,再说到山谷时也差不多到了宿营时间,倒不如小心些的好。

想通道理,李玉堂冲王富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王总管提醒,王总管对本地风土通熟,一路还请多指教。”

待所有人用饭完毕,李玉堂一声令下,粮队在暮色中再次开拔。

行进到王富所说的山谷外时,已近半夜时分,李玉堂看着前面黑洞洞的山谷,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毛,赶紧让传令兵传出号令,所有人停止前进,就地宿营休息。

此时部队的安排又有不同,粮车被分散着排成了一组组弧形的屏障,既防失火连绵,又可以作为防守的依靠。五百人则编为五个小队,其中四个小队依着粮车屏障在东南西北分别扎营巡逻,李玉堂帅一队居中,以做策应。虽是休息,但整个营地依旧戒备森严,水泼不进。

王富看了一圈,心中的赞许更甚,李玉堂只是一个后勤官,都能有此素养,看来王耀武会带强兵、能打硬仗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等一切安排妥当,李玉堂便与王富道别,各回营帐休息去了。

李玉堂回到帐中和衣躺下,却没有太大睡意。这次虽然靠王耀武家中支持,得了六千石粮食,但也只是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后面该怎么过日子,仍需要他这个大管家精打细算。他心中反复权衡筹划,该如何开源节流,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睡去。正朦胧之中,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什么人!站住!”接着便是呼呼风响,似乎是弓箭破空之声。

李玉堂猛地一个翻身跳到地上,拔剑在手,便冲到了帐外。只见帐门口护卫的士兵在几步之外持刀警戒,王富则站在士兵旁边,手里似乎拿着一柄长剑,在向前观望。

李玉堂快步走到王富身旁,沉声问道:“什么情况?”

这时外围的传令兵已经奔过来,急声禀报道:“报,有一股人马袭营,放了一阵冷箭,射死了我方五名巡逻兵。”

李玉堂道:“对方有多少人马,现在何处?”

传令兵道:“天黑看不太清,听马蹄声似乎只有几十骑,不知是否还有步兵。对方冷箭后,被我方弓箭手射退了,但并未撤走,还在北方不远处逡巡。”

这时王富突然插口道:“应该是匈奴人的风匪。”

李玉堂心中一动,看向王富。只见王家的三名家丁也已赶来,站在王富身后。这四人均手持一柄青钢长剑,剑身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原来是软剑。相必四人平时将软剑围在腰间,因此看不出来。

李玉堂便道:“何以见得?”

王富道:“方才看他们射箭和撤退的阵法,游骑游击,以进为退,正是匈奴人惯用的手段。匈奴骑兵神出鬼没,来去如风,说不定会换个方向继续偷袭。”话刚说完,只听见东侧营地又传来呼喝破空之声,果然是敌人又绕道东方来进攻。

李玉堂毕竟只是后勤官,防守倒还算可以,但面对这鬼怪般行踪莫测的骑兵,一时有些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驱散对方。他沉吟了一番,判断敌人应该攻不进自己布下的防御圈,便道:“传令下去,各营依托粮车坚守阵地,没有我的号令不得出击。”

这时想到王富的提醒,便又对王富说道:“如果真是匈奴骑兵,旷野作战正是他们的强项。我们只是运粮兵,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守住这批粮食。”

王富点点头,说道:“只是他们实在讨厌。”

李玉堂叹口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几十个匈奴骑兵成不了什么风浪,忍忍算了。”

王富沉默了一会,突然道:“让我来试一试。”

李玉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的看着王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愣之间,王富已经带着手下的三名家丁奔向自己的马匹,李玉堂想要阻拦却来不及了。只见他们四人翻身上马,呼喝声中,四人四马已经如箭般向东冲去,动作干脆利索的消失在黑暗中,显然都身怀不俗的武功。

李玉堂怔怔的看了一会,蓦的想到王耀武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胸中略宽,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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