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自习课快结束时,一阵电闪雷鸣,大雨便倾盆而下。夹杂着呼呼的狂风呼啸,听得人胆战心惊。
同学们望着外面哗哗的雨水从天而降,只能在教室里等待,希望等到雨小一点了再回寝室。
也有带了雨伞的,英雄般冲进****里。手里的雨伞被打得骨架暴露,跌跌撞撞跑向寝室的方向。看着灯影下被风雨追逐的同学,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有伞和没伞一样,跑不到寝室估计就被淋湿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秀竹有点着急了。她看看身旁的空位,晓荷下雨前就去了厕所,秀竹要陪她去,晓荷说肚子不舒服,不要她陪。这都多长时间了,咋还不见回来呢。该不会直接回寝室了吧,秀竹想着,这样也好,正好淋不着雨了。
谁知道大雨一直没有停的迹象。大家无奈,纷纷冲进了风雨里。
就在秀竹纠结走不走时,赵建国从外面跑进来,头上淌着水。他把一把雨伞递给她,说道“拿着伞回去吧,丁晓荷呢?”,秀竹回到“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没下雨之前她就说上厕所,就一直没见她了”。赵建国说“那你赶紧去寝室看她在不在,不在了跟我说下,我在这里等着,在了你就不用过来了,一会儿我自己就走了”。秀竹点点头,撑起雨伞跑进雨中。
等她快被淋湿透了才跑到寝室。秀竹进寝室搜寻一遍,不见晓荷。问别人也说没看见她回来。这么大的雨,晓荷会去哪里呢?刚才她说上厕所时看她挺正常的啊,这一会儿的时间她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秀竹越想越着急。她返身又冲进雨中。先去告诉了赵建国。赵建国好像知道晓荷不在寝室一样,他早准备好了两个手电筒,给秀竹了一个,他说“咱俩分头找找”。于是,俩人打着手电又冲进雨中分开搜寻。
秀竹边四下里搜寻边想着,校园这么大,晓荷究竟会去哪里。这么黑的夜,这么大的雨,她就不害怕吗?其实秀竹自己都有点害怕了,但是想起晓荷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着急找到她的心情又给了秀竹很大的勇气。
秀竹先去女生厕所找了。诺大的空间,她用手电仔细照射一遍,空无一人。她又绕着厕所外面转了一圈,还是没有。
秀竹手里的伞已经挡不住砸下来的雨水了。晓荷究竟会去哪里?手电照过的地方只有密密匝匝的雨帘。大树下,花圃里,房檐下,只有满世界的雨水和风声。
她又跑到寝室,又问了一遍同学,说是还没见回来。
秀竹漫无目的地在大雨中跑着,她瞪大眼睛仔细搜寻着每个角落,眼睛被雨水打的有点疼,但是她不敢眨眼,害怕错过晓荷的身影。
秀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那场大雨。那么无助,那么害怕。差点迷失在这个世界上。她想起醒来看到母亲的脸,看到自己被母亲紧紧搂抱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又是多么幸福,多么开心啊。
她不知道晓荷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此时的她像自己那时候一样,是多么无助,多么迷茫啊。
秀竹心疼着小时候的自己,心疼着晓荷。晓荷连母亲都没了,她的父亲整天不在家,只有奶奶和她相依为命。她心里藏着多少心事,她有多少苦,她又能找谁诉说呢。秀竹此时只想抱抱晓荷,就像小时候母亲抱着她一样。
秀竹走近操场边,周围只有黑乎乎的夜和咆哮着的风雨雷电。手电光在茫茫大雨中穿梭,光线下所能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水柱和一颗颗顽强伫立在****中的大树,树枝被大风刮得像暗夜里狂舞着的黑色幽灵。
秀竹一颗心紧缩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操场看看,空荡荡的操场实在太大了。操场北边就是学校围墙,她很害怕,犹疑着不敢去。也不知道赵建国跑哪里去了。
突然,秀竹听到灌满耳朵的风雨声中传来隐约的哭声。
秀竹站定脚步,屏住呼吸仔细辨别。这声音应该很大,听上去很凄厉。仿佛是从撕裂的胸膛里迸发出来,撕心裂肺的。听得秀竹感觉自己的心口都是疼的。但是被震耳的风雨声遮盖着,让人难以分辨。
秀竹都怀疑这是人发出的声音吗?听起来跟鬼一样。想起来鬼,又想起小时候金玲母亲给她讲的那些鬼故事。秀竹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这不像晓荷的声音,她的声音那么温柔甜美。秀竹有点害怕,黑夜,狂风,大雨,都让她恐惧,幸亏这是在校园。如果在外面,打死她都不敢出门的。
秀竹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久,这究竟会不会是晓荷?如果不是她,又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她呢。最后她还是鼓足勇气朝着声音走过去,万一是呢?
秀竹慢慢靠近,手里的手电光扫过去。在一颗大树下,紧紧倚在树干上的不是别人,真的是晓荷。
她的衣服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她仰着头,紧闭着眼,扭曲着脸,嘴巴大张着,发出痛苦的嚎哭。这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人从晓荷的喉咙里爆发出的。任雨水灌进嘴里,灌进头发里,灌进她瘦弱的身体里。秀竹揪得心都是疼的,这哪里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晓荷啊。
秀竹跑过去,把雨伞撑在她头顶。一手紧紧抱着她激烈抽搐的肩膀“晓荷,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了啊”!秀竹抱紧了这瘦小的身体,一边大声埋怨着“这么大的雨,你不怕感冒啊!”。晓荷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浑身瘫软的倚在秀竹的肩上。
这时候赵建国也赶过来了。他上前扶着晓荷,对秀竹说“我背着她吧”。晓荷却挣扎着挣脱了他的手,紧紧依靠在秀竹身上。
秀竹看看抽泣着的晓荷,对赵建国说道“不用了,你帮我打着手电就行”。秀竹连抱带架,赵建国给她们打着伞照着路,一手还扶着晓荷的胳膊。
直到把晓荷弄到寝室,秀竹已经累得没一点力气了。赵建国走之前交代秀竹“你赶快帮晓荷换下衣服,容易感冒,我去把热水瓶拿来,给她喝点热水”。
俩人回到寝室,已经睡下的同学看着落汤鸡一样的两个人。有人赶紧上前帮忙扶着,有人去晓荷的铺位上帮忙抻开被子。大家围成一圈,秀竹帮晓荷换下湿透的衣服,让她钻进被窝,找来干毛巾帮晓荷擦干头发。
赵建国拿来了热水瓶。这是女生寝室第一次进男同学。秀竹把热水倒出来一些,给晓荷慢慢喝下。等忙完这一切,已经很晚了。
晓荷疲惫的蜷缩在被窝里,脸上还带着泪痕,两眼怔怔的望着某处发呆,显得异常空洞。秀竹隔着被子搂着晓荷小小的身体,轻声说到“睡吧”。
晓荷一直睡得不安稳。有时候会发抖,有时候会喃喃自语。秀竹不敢睡太熟,害怕晓荷出什么事。睡梦中的晓荷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她摇晃着脑袋,挥舞着手臂,嘴里大叫“不要,不要,求求你”。同学们被惊醒了,大家都静默着。秀竹隔着被子拍拍晓荷,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是做梦呢,睡吧”。
第二天,晓荷发烧了。秀竹让同学帮忙请了假,她留下来照顾。
秀竹给晓荷一遍遍灌热水,拿凉毛巾敷上她的额头。把自己的被子也盖在晓荷身上。
晓荷一双无神的眼睛默默看着秀竹在忙乱地跑来跑去,她用疲惫的声音对秀竹说“谢谢你”。秀竹对她一笑“没事儿,你赶紧好了就行了”。
赵建国来了。他带来了几包药,说是医生开的,让秀竹给晓荷赶紧吃了。然后盯着晓荷说“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把心放开,以后别再做傻事了,赶紧好起来”。说完就告辞出去了。
秀竹在一旁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眼看着赵建国消失在门口了,转身对晓荷说“赵建国这班长当得真负责任,挺关心咱女同学呢”。
晓荷没接她的话,只是勾了勾嘴角。然后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