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操作让前来闹事的几人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紫。牧在野乐得看戏，扇子磕鼻梁挡住上挑的嘴角，站旁边的牧九见他这样子眼底也带着清浅的笑意，只是面上还是一脸嫌弃。
牧在野站了一会儿发现都是收尾工作以后就打算离开，昆仑真么大的几个峰头，还没好好转转，而且听说连续半个月都会招收弟子。
不过想来也是，一年一次，怎么可能才收三十个人，牧在野的扇子被他折起来，右手握住用来拍左手，他说想转转看，牧九倒也没有不同意，就是让他滚一边儿去。
所以他现在就跟着那个红脸壮汉朱正轩滚一边儿去了，昆仑很大，就山头就有御兽峰，御剑峰，御器峰，御符峰，御魂峰，御药峰，御阵峰，主峰几个，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都住在后山上，平时接门派任务的在主峰半山腰的殿上。
牧在野想去看一看门派任务，朱正轩满面红光的跟着他走，路沁水刚才倒是想和他们一路，结果被罗衣带走了，说是有话要单独说，让牧在野和朱正轩好好逛。
牧在野见朱正轩在用手指搅弄衣袖，这动作有些上头，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长这么大，这些动作都只在姑娘身上看见过，朱正轩虽然也才十二岁，但是这忸怩的样子总让他想一脚踹过去。
“在野……”朱正轩垂着眸子喃喃道，“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有灵根，可以修炼，还做了内门弟子，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牧在野抿了抿唇，往旁边走了一步，离得远了些，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正轩，五官普普通通，勉强算得上个端正，身高七尺【差不多1.7m】，比自己要高不少，肌肉发达，本应该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甚至看上去还会有点凶的男子，却总是一种不自信，害羞，忸怩的模样。
“在野……？”朱正轩被牧在野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大自在，脸色更红了，小声的叫了一声牧在野的名字。
牧在野皱了皱眉，薄唇抿成一条线，桃花眸眯了眯，黑色的眸子盯着朱正轩，像是野兽盯梢，让他后背一凉，那双无机质的眸子闪着寒光，突然道：“抬头，挺胸，收腹，站直，走！”
朱正轩本来就被牧在野的眼神吓了一跳，再加上那连续的清冷的口令，竟然下意识的抬头挺胸收腹站直走了。
牧在野扇着扇子，跟在他身后，现在再看着背影，也没有那么辣眼睛了。嘴角满意的勾起，慵懒的像是一只大猫。
“在野，你这是干什么？”朱正轩想转过头看牧在野，被牧在野的扇子打了肩膀，然后又听见身后扇子的主人说话了。
“就这样往主峰走，你敢转身我揍你。”
牧在野的声音很好听，没有成年人的沙哑，也不像八九岁的孩子一样雌雄莫辨，用朱正轩的话来说就是——他的声音比水还要干净。
他的声音比水还要干净，比夏日里万丈冰原积雪还要干净，比春日里的清风都要干净。是朱正轩听见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也是最干净的声音。
朱正轩从小到大没几个人喜欢和他说话，他个子窜的快，比同龄人都要高上不少，长的又不太好看，比他年龄大的嫌他笨，不喜欢带他玩，同龄的又觉得他长得凶，和他玩不到一起去。
小时候就只能到后山转，山上有一条河，里面有鱼，河水很清澈，他最喜欢做在河中央的那块大石头上面，河水从上游流下来，经过他，然后向着下游流去，他从来都留不下来的。
冬天的时候后山会有积雪，他只要站在那里，没一会儿头顶和衣服上都会落上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他用手接到过一片，形状很好看，白色的，一种很干净的颜色，但是总是没一会儿就会化成透明的水，也是留不住的。
春天的时候，他会站在山顶上，张开怀抱，风就会拥抱他，但是其实用拥抱这个词语并不贴切，他只不过是用他这不同于同龄人的有些庞大的身躯拦住了风，然后被他拦住的风会和他擦肩而过，继续向着远方吹去，依旧是留不住的。
他一直想要留住些什么，却从来没有留住过什么，更多时候刚拥有就失去了。
比如那片雪花刚落在他手上，就化成了水，比如他刚用手把河水捧起来，那些水就会从他的手指间流下去，比如他刚拦住清风，清风就和他擦肩而过。
后来他开始表现自己的价值，想要留下来。
其他孩子玩耍的时候他自愿去坐别人都不愿意当的“鬼”，然后被不知轻重的打。他会努力的干家务，打小工，也会尽量的少吃一点东西，害怕父母觉得他吃的多不好养活。
结果捉迷藏的时候他数了五百个数，到处去找人的时候总是找不到，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把他丢在一边去玩其他游戏去了。
结果他还是被父母打发来修仙，因为但凡被选中，哪怕是个仆役，也能不留在家里面，少了他的吃住，兄长会有更多的钱用来读书和娶媳妇。
他好像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而且一直都不能留下来一件什么东西。
结果今天他很好运的被选上了，因为有灵根，而且还是离幻体，成了内门弟子，还认识了在野……
在野很好看，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人，镇上的那些少爷公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他，而且他还很厉害，变异风系天灵根，筑基期的修为，师父也说他是很难得一见的天才。
就是偶尔有点凶，还会用扇子打他的手。
但是朱正轩真的很喜欢牧在野，他就像是小时候留不住的雪花，流水，清风，美好的不像是真人，像梦一样。
……
牧在野慢悠悠的跟在朱正轩的身后，为他这难得的抬头挺胸而满意，其实用不着这样走，只不过他实在看不下去朱正轩长得这么男子汉的一个男的天天和个姑娘一样又红脸又忸怩。
这人好好的，又没有干些什么杀人放火天地不容的事情，干什么天天缩头缩脑的样子。
“朱正轩，”牧在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抬头走路，大胆做人，你又没有欠谁的，这天下有的路你都有资格去走上一走，懂不？你不差谁的，别天天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样儿，再这样爷见一次抽一次。”
抬头走路，大胆做人……
朱正轩听见牧在野说的这一番话，弯了好多年的脊背不由得挺的更直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