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庐江徐氏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因此传到徐南陔这一代依旧是江东望族。
徐南陔的父亲徐季,字叔度,少有令誉,言为士则,行为世范。
老先君在位时常云,“吾时月不见徐叔度,则鄙吝之心已复生矣。”
徐南陔的母亲虞鹤,徐南陔才一岁的时候病逝了,偶尔听父亲说起,似乎是出自江湖,武艺高强。
徐家对虞鹤的来历闭口不言,徐南陔也无从得知。
自母亲死后,父亲再未续弦,在家抚养亡妻留下的唯一骨血。
南陔,是诗经小雅最后一篇,六大笙诗之一,有声无辞,其辞早已遗落在岁月尘埃,余下一篇名安在小雅之末。
徐季给女儿取名,既有希望女儿从文之意,亦有对亡妻的追悼之思。
她是亡妻给他遗留的珍宝。
江东尚武,徐季仅一女,却当做男儿一样来教养。
别人家男孩有的,他家女儿也绝对不能短了。
徐季打她三岁起就请来庐江武师教她习武,本来也就只是作强身健体之用,谁知南陔在武术一途展现出不同寻常的天赋。
徐季不阻挠女儿喜武,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为之叹息,他似乎在女儿身上看到了妻子的影子。
老先君在位时,把五岁的先君苏礼赭安在徐季门下读书。
徐南陔小苏礼赭三岁,两人当真当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段时光真是好,苏礼赭在一旁念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徐南陔咯咯地笑着有模有样牙牙学语。
后来再大些两个人同窗而学,苏礼赭经常给她磨墨,讲解经文。徐南陔也常常教这个小哥哥如何御剑防身。
苏礼赭生得好看,是苏家少年一贯的温润如玉,徐南陔虽小,眉目上却也可以窥见日后的倾城明艳。
徐季也曾私心揣度着或许是门好姻缘,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苏礼赭到底只是把这个女孩当做了妹妹。
苏礼赭十八岁那年,老先君撒手人寰,把江东六郡尽托付给了苏礼赭。那个时候苏礼赭的君位极其不稳,江东六郡反了三郡,两个王叔也是虎视眈眈。
徐南陔担忧苏礼赭,义无反顾成为了剑女。
江东旧俗,剑女可伴主君身侧,既能保护主君安危,亦能随军征战为王前驱。
徐季没能阻止徐南陔。
因为那年,他珍爱如宝的南陔,在屋檐下跪了三天,水米未进。
十五岁的徐南陔,心心念念的都是苏礼赭,很多年后夜回梦醒她也有些后悔,如果那年能留下来,多陪陪父亲,该多好?
十八岁的苏礼赭以雷霆手腕,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镇压三郡杀死王叔,班师回朝。
那个时候徐南陔喜欢穿红衣,因为她想让苏礼赭在城墙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可惜了可惜,那个人从来都是真心待她,也从来只是待她如妹妹。
从来她都是一厢情愿的,也怪不得他,只是多年后想起,难免为自己心酸,那个骄傲的小少女在家是徐氏一族捧在心尖的珍宝,却在三郡用两年的时间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