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召陵到洛阳有一羊肠小道,人谓之剥庐路,较之官路要省那么一两天的行程。
汝南三大氏族,周泽所在周氏掌律法,段氏承史册,穆氏袭卜筮。
因为一些家族渊源,段氏与穆氏关系早已势如水火,若是平常段宜恩定是不会踏入穆家所在半步,只是如今段宜恩急着回洛阳不得不打算借道剥庐。
哪里就那么巧难道还能遇见穆家人不成?再说遇见了也不一定相识。段宜恩心下安稳,打定主意就踏上剥庐路。
剥庐路一路山脉连绵,那弯曲的羊肠乃是山民下山挑水时候深一脚浅一脚踩出来的。
段宜恩把原来的马匹卖了换了一头驴子在崎岖山路上走着。
段家的小世子在旁人眼里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纵马洛阳中心朱雀街的纨绔子弟形象,他入绮罗街时经常是满楼的红袖招,他是绮罗街青楼姑娘们最喜欢的那种世家公子。
如今这个世家公子骑在一个小毛驴上,看着远方的山山水水,心想早知道出来的时候也要告诉家里一声,这偷偷出来回家也没个人来接应,段宜恩心里颇为悔恨。
几个月前段宜恩那个继母所出的弟弟段初和段宜恩因为一个霜河楼的小花魁吵起来了,小花魁在楼上对段宜恩一见倾心自此再不肯服侍他人,段初那日来霜河楼恰好就对小花魁看上眼了,因此十分恼火。
本就不和的两兄弟因此就又闹起口角,后来脾气一上来大打出手,被段家家主双双罚禁足三个月。
段宜恩当时心里极其不舒服,拉着周泽就往西川跑,如今可好,周泽被西川小女君给扣下了,他觉得他回去只怕要被他爹和周泽他爹双双打死。
段宜恩不由仰天长叹这都什么样的人生疾苦啊。
剥庐路上阴风阵阵凉风嗖嗖,段宜恩想起穆氏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印象里穆氏的人都是一身的修身长黑袍,全身上下只能看见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总是让人觉得不像阳间的人。
这样想着他眼前好像真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女孩子,青丝高绾,颜如白玉,立在一段树枝上。
“这大白天的,我不会真就遇见穆家的人了吧……”段宜恩喃喃自语,不由得抱紧了小毛驴的脖颈,小毛驴似乎有所不适撒开蹄子往前跑,段宜恩看着这脚下树木丛生深渊万丈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愈发抱紧了小毛驴。
那小毛驴可能是被勒紧了一路狂奔最后把段宜恩摔在了路旁的灌木丛里自己越跑越远。
段宜恩目瞪口呆。
这时候他仿佛听见有一个女孩子声音,轻轻笑了一下。
一抬头,就是那个颜色如玉的玄衣的女孩,立在树枝上,但是她神情淡淡的,一点也看不出笑过的痕迹。
段宜恩在姑娘面前向来是衣冠楚楚的清贵公子模样,何曾这般狼狈过,于是面上霎时红了起来。
段宜恩费了很大劲才从灌木丛里脱身,女孩仍然立在树枝上一动不动,风吹动女孩的衣袖他抬头看着那女孩,不由得好奇“姑娘,你在干什么?”
那女孩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收了回去,声音清脆干净,像水里捞出来的红珊瑚“我在等日落。”
段宜恩更加奇怪,正想开口却似乎想起了什么。
穆家是个半正半邪的家族,族中有种阵法叫白雪三城戍,是围困之阵,这阵法极其难缠,施法亦极其复杂。
这个阵法也有破法,就是待到日落那一刻阵法的阴线和阳线亮如白雪在四周浮现之时以极强的力量毁灭中枢。
时间只有半柱香。
中枢究竟在何处需要极其复杂的计算,段宜恩半柱香内是万万算不出来的。
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触发了这个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