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午后，褪去了上午的凉意。阳光照耀着万物，更给这世间带来几分惬然。
"哎，从没见过啊。""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能活几天。"几个医者模样的中年人先后从上官府里走出，互相谈着什么。而这个画面，正好落到了带着火鸟从长安赶回的顾瑞眼中。
怎么......？难道谁病了？顾瑞强压住心底所泛起的忧虑，抬脚走进。
走进府内，顾瑞看到紫晴匆忙的身影闪过眼帘，拉住了她。
"琰峰？你回来了......""嗯。"顾瑞应着，问道："晴儿，刚看几个大夫走出去，府里有谁病了么？"
紫晴目光流离，深叹了口气："是陌涵她......"
"陌涵？！她怎么了！"见顾瑞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急切，紫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瑞见状只得摇了摇头，放开了紫晴往许陌涵的客房赶去。
推开房门，走上前去，顾瑞只见得面色青绿的许陌涵仰卧在床上，紧闭双目，好似在承受着无比厉然的煎熬。
"陌涵......？"顾瑞坐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许陌涵那痛苦不堪的脸色，自己也不禁心痛起来，向边上的几个人问道："陌涵、陌涵她这究竟是......！"
"琰峰你先别着急。"墨落走到顾瑞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你走后第二天，陌涵就说自己很不舒服。之后病情逐渐恶化，我们请了很多大夫过来，都无法查得出她是怎么了。"
前几天还轻松活跃的许陌涵，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顾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后又听宇文靖道："要我说，陌涵肯定是中毒了。不过这种毒稀奇且猛厉，不好查找来源。"
"刚刚找到好线索，正准备和你们计划行动，为什么陌涵竟会--！"顾瑞看着许陌涵，颤然摇头，嘴中不住地唤道："陌涵，你、你不能有事啊。"
半刻钟后，许陌涵好似听到了顾瑞的叫唤，在痛苦呻吟中，缓缓张开了双眸。
"琰峰，你回来了？"许陌涵勉强地支撑着水灵清澈的双目，不让它霍然闭合。
"嗯，我回来了。陌涵，你怎么样？""我......"许陌涵刚吐出一字，便停顿很久，断续接道："我怕是活不成了吧？"
"胡说什么......"顾瑞握住了许陌涵的手："好好休息，放心，你不会有事的。"许陌涵听到这话，强强一笑，想要说什么，却又因体力不足而昏睡过去。
"陌涵！"顾瑞见许陌涵再次睡了过去，微微侧目，沉吟着。
就在几个人思考之时，紫晴快步而来所吐出的话语打破了这良久的沉默："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三个人先后望去，见一个熟悉的青衣身影站在面前。细看，此人就是之前在成都会过面的女神医瑶甄。
"公主？！"顾瑞惊讶地站起身子，而一向以病者为重的瑶甄却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只是直奔许陌涵而来。
"她发病有多久了？""大约......六七天吧。"瑶甄一边询问着，一边仔细检查许陌涵的病情。最后，她愕然地低叫一声。
"她......""是云锦狂阙。"瑶甄打断了宇文靖的疑问声，说着。
云锦狂阙......？边上的顾瑞听到这四个字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也惊讶起来。
"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剧毒。"瑶甄见众人不语，便细细解释开来："相传是在千年之前所广为使用的，没想到......如今竟还能见到。"
听得此言，几人均愣了下，墨落见顾瑞陷入了什么思维当中，索性替他问道："不知此毒可有方解？"
"都失传这么久了，哪还有解药存在。"这话是宇文靖淡淡地接过的，瑶甄也点点头，略带忧然："不错。现在确实已经找不到药方了。不过......"
瑶甄从随身所带的药箱中找出了一包药粉，向顾瑞道："根治的办法虽暂时找不到，但此药服下去，应可维持她最多五年不至于毒发身亡。我能做的......怕也只有这些了。"
顾瑞接过瑶甄手上的药："多谢。"
"不必谢我。毕竟，此药只能让她多活五年罢了。"瑶甄轻叹着，起身背好药箱，道："那就这样吧，瑶甄先行一步。"说着，瑶甄温然转身跨出房门，眉目间却仍对能在许陌涵的身上发现上古之毒，表现出无尽的疑惑。
待瑶甄走后，顾瑞终于在无数次迟疑后下定了决心，将药粉重重一拍，放到桌子上，顿声道："墨落，曦宸，帮我把药方弄好，给陌涵喝下去。要是她醒过来问我去哪了，就告诉她......我去为她找解药了。"言毕，顾瑞忍住万般痛楚与恨意，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出了房间。
"琰峰他这......？""他也许......去找兰青了。"墨落稍稍猜测，道："方才那个公主不是说这毒是千年前的吗？如此......有动机有机会下毒的，怕只有兰青了。"
宇文靖听完此话，也淡显惊讶，喃道："兰青她会害陌涵吗？"
"未必不会。别忘了，我们差点......就死在他们手里了。"
黄昏几许，庐江城郊。
欧阳汐面无表情地站在山林的脚下，微抬首，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是时候来了吧？欧阳汐尽力抚平着心中的情绪，几番徘徊，垂眸难言。
果然，不过片刻钟后，欧阳汐的身后响起了一阵快速而有些凌乱的步伐声。听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欧阳汐深沉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那你又为什么来呢？"欧阳汐轻言笑着。
顾瑞仍有些不敢相信："毒当真是你下的。"
"嗯。"欧阳汐缓缓转过了身子，面带笑容地面对顾瑞："鸿。我实在不知道......应怎么留住你的心。或许，等她死了，你的心中就只有我一人了吧。"
见欧阳汐说出这般话语却那么淡定，顾瑞颤然退后几步："师妹，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鸿，我早就说过。我不是欧阳汐，我是凤舒啊。"欧阳汐含笑走到顾瑞身旁，道："我只是一个想尽办法要留住夫君的女人罢了。"
顾瑞瞥眸看眼欧阳汐，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伸出手来，喝道："解药拿来！"
"解药？"欧阳汐轻轻念了下两字，好似听到了个笑话般掩嘴轻笑："这毒时日已久，能找到一剂已是不易，何来解药之说？"
"什么？！你说你没有解药！"顾瑞有些失控地抓住欧阳汐的衣领，却见欧阳汐不慌不忙："鸿。你会狠心地抛弃我，不就是因为她吗？再过三天，她就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你，只是我的。"
顾瑞纵有百般恨意，却放下了欧阳汐，别过头去，冷道："师妹，你走火入魔了。"
"没错。"欧阳汐的语调高了起来："为了你，我怎么做都可以！如果让我失去你，独自一人接受煎熬的话，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顾瑞的双瞳惊异一颤，后只见欧阳汐步步逼近，嘴中道："动手吧，杀了我！"
见顾瑞迟迟没有反应，欧阳汐忽又一笑："下不了手？就是说，你还是爱我的！"说着，欧阳汐一把抱住了顾瑞："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放手。""我不放！"欧阳汐反而是越抱越紧。顾瑞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提气发力，挣脱了欧阳汐的双手。
"鸿......我做的这一切，只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究竟有什么错？！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欧阳汐的眼中再次溢满了泪水，全然没了之前的力气。
那一声声的抽泣，正好刺中了顾瑞的痛苦，看着欧阳汐，涩然启唇："师妹，你变了。"
"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顾瑞痛然而无奈地吐道："多么希望，这场梦醒来后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天真外向的欧阳兰青。我宁可一辈子在旅途中奔波，也不愿你我记起这些复杂的前世因果。"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是啊。"顾瑞苦苦笑着，不得不面对事实："正因如此，所以......我还是向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
"我跟师父师娘保证过，不会伤你。"顾瑞转过身去，沉声道："师妹，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师妹，我就权当......她在洛阳近郊那里，香消玉殒了吧。"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保重。"顾瑞吐出最后两个字后，稳住那仿佛在滴血的心灵，大步离去。
欧阳汐怔然退后几步，扶住树木，想到自己第二次争取仍以失败告终，眼泪不住流了下来。
痛苦，痛彻心扉。如果说顾瑞上次的离去，欧阳汐尚且可以吼叫释放痛苦的话，那么这次，欧阳汐怕是连吼叫的力气和心思，都已经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