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时候,萧渐离与许素共乘一辆马车,萧渐北的马车跟在他俩后头,马车轮子碾碎白霜发出的细小声响被马蹄声遮掩,许素靠在车壁上,透过竹帘间的缝隙看外头景色。
萧渐离坐在他身旁,半垂着目思索,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倒也不尴尬,一片安静之下是萧渐离先喊了一声许素,打破了这份宁静,“素儿。”
许素回头看她,“嗯?”
两人视线对上,许素清澈又懵懂,干净明亮刺得萧渐离不自觉微微一避,她先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开口道,“乖素儿……你没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啊”,许素先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而后似乎意识到她问的别有所指,又愣了愣,犹豫着答道,“阿离……是想问二爷的事情吗,可二爷最近并没有惹事,他很老实的在忙着商行的事情,嗯,也没有出差错。”
萧渐离有些烦躁的把目光从他的方向转移开了,又觉得朝他发火不对,于是微微叹气把视线重新放回他脸上,“是,我知道,你们俩最近都挺辛苦的,但是我是想……算了,不问了。”
她不说话了,略皱着眉头将身子靠在车壁上,觉得自己这般恼怒实在是莫名其妙,又缓缓将皱起的眉松开了,心里头有些沉闷,她不得不将呼吸放轻放缓,来压抑掩饰着自己情绪上的不对。
一旁的许素有些惶惶的看着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而她却没理会许素的不安,将双手搅在一起放到腿上,闭了眼养神,嘴唇微微抿着,露出几分克制了的不快。
她的情绪,不是许素的错,她弟弟最近有许素督促着,做事变得老实而勤快,比从前滑头的模样好太多了,说起来她还得夸奖许素一番才是。
但是……许家的事,自她从木蓉口中得知后已经过了七天了,许素却完全没有想跟她提起的意思。
小素儿并不打算拿许家事来找她商量,得出这样的结论,萧渐离眉头又不自觉皱了起来,感受到一道目光一直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萧渐离便睁开了眼,正是许素含着担忧一直看她。
于是萧渐离一伸手抱住他,不顾他略微的挣扎将人禁锢在怀里,“阿离”,她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摸上他后颈处的凸骨,这令人心安的姿势让萧渐离终于驱散了烦躁,露出些笑来。
她靠在许素的脖颈处,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气味,说不出的满足感让她放松了身子,几分惬意和慵懒的在他下巴处磨蹭了一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后颈骨上抚摸着。
而许素则微缩着身子,贴近萧渐离的怀抱,他一只手抱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悄悄撑在他们坐着的坐凳上,他现在被抱着,愈发的不舒服了,他不敢将身子伸直,也不敢将重量压在她身上。
他长高了,也变重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察觉。
两天后,又是一个刚入夜的时候,花街柳巷的灯笼一一被点亮了,恩客穿梭在嬉闹调笑和胭脂香粉里,朦胧着双眼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
萧渐北只有这个时间才有机会偷溜出门,因为这个时候他姐一般都在书房里忙着,他姐夫不是在厨房里帮他姐煮宵夜,就是也是书房里陪着他姐,两个能管着他的人都各有各的忙,他才有机会偷溜。
那天得了楚君洛的一句谢谢后,他好几天没敢去见他,直到今天才敢走到这春满楼的门口来,唉,也不是想跟他说什么话,只是太可怜他了。
萧渐北往人群里走,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东倒西歪撞到了他,有说抱歉也有骂骂咧咧的,萧渐北皱眉一脸的不爽。楼里的环境啊,抱着姑娘喝着小酒的时候自然是灯暖人香,到处暧昧缠绵,把人撩得神志不清,但不抱姑娘的时候,那何止是乌烟瘴气能说清的。
他错过人群直接往那栋二层的小楼走去,被夜风吹得舒坦得不得了,觉得鼻子里没有脂粉味真是棒极了,他走到楼下刚想爬窗户进去,突然就记起来现在爬不得了,他还不想让自己的手掌被刺个对穿。
所以他只能难得的走了寻常路,从楼梯上去了,然而还没走到那人的门口,他就发现好像没人,门外的地板上是一片全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萧渐北顿了一下,连忙转身下楼,去那人声嘈杂的大楼里找他,他之前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后来也时不时来找他,从来也没见过他出去接客,只有上次他姐的场子他去了,搞得他都忘记了,那人还得要接客的。
还没走到里头,一个忙着端茶送水的小厮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萧渐北急忙喊住他,“齐云!”
手里还捧着酒壶的小厮一脸茫然的回头,认出来人后连忙行礼,“是萧二爷啊,您里面请!”
萧渐北推开一个扑到他身上的女人,惹得那女人一阵娇恼跺脚,他直接冲过去拉住齐云,问道:“齐云,君洛呢,你家公子呢?”
周围人声太吵,两人面对着面说话都觉得难听清,齐云指着后面的台子,声音略大答道:“公子在上头弹琴呢!今天有人点了我家公子的场!”
萧渐北连忙抬头往台上看去,那人一身青衣,在台上弹着曲子,动作间优雅漂亮,把台下众人迷得嗷嗷鬼叫,他脸上除了礼节性的微笑,倒是看不出别的神色,他弹得很认真,只是周围太吵了,没什么人能听见。
而正对着他的台下坐了个老头子,笑呵呵的看着台上人,萧渐北脸色刷的一白,他曾是听过楚君洛的琴声的,在他姐的宴席上听的,周围人都是闭着眼陶醉其中的模样,有笑容也是含在嘴角微微着的,那是仙乐,听得人满心感悟。
而这个老头,就一个人笑呵呵坐在正前方,身旁也没有媚骨销魂的小姑娘,只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站在他椅子后头,大概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下人。
台上人青衣墨发,眉目如画,翻袖间广玉兰的花香幽幽,好似天上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