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小公子发哑的嗓子她听得实在是太少了,总觉得像是两张砂纸在一块摩擦着那样令人发毛,和平常他干净温和的声质完全不一样,让她不禁背后竖起寒毛,万分不适应。
木蓉连忙倒了杯茶给他,温热的,让他润润喉咙,再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醒,大当家去宴厅了,估计一会儿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许素捏着杯子,骨节用力,脸上却还是副苍白模样。
她又不在。
许素将茶杯举至唇边,牙齿没碰到瓷质的杯子,他却有种想将其咬碎的冲动,她又不在,总也不在!
昏迷前发生的争吵,他虽然恍惚着,却不是毫无记忆了,除了心力交瘁,她一声声一句句“我真的喜欢你”,这样温柔的安抚何尝不是让他安然闭了眼的利器。
热茶入喉,发干发涩的嗓子被滋润,舒服得很,而许素却只觉寒意,尽管在听到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不过是让他停止哭闹的安慰话语。
但事实果真如此时,该体会的难堪还是一分都少不了。
阿离……你这样的人,真让人想折断你的手脚。
锁起来才最好。
许素这样想着,忽然又有些颓然,垂着眸。
长长的睫毛像是秋日里即将死去的美丽蝴蝶,再也无法挥舞扑闪的翅膀,只能停留在枯叶上将蝶翼颤啊颤的,可怜至极。
即使是这样的阿离,凉薄无情,让人想折断她的手脚将她锁起来,他却仍然舍不得。
木蓉轻柔出声,“小公子,您饿了吧,我去给您端粥来?”
许素闻言,抬眸撩看了她一眼,将脑袋往一旁稍微侧了侧,“不用了,木蓉你出去吧,我接着睡会儿。”
意料之外的被小公子要求出去,木蓉微愣,但还是很快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好的,您好好休息。”
许素看着她出去后,才缓慢从床上爬起来,踩着屋子里的地毯走到灯架旁,蹲下去蜷缩着身子,那一小团昏黄的火光,勉强将他笼罩着。
这萧府里头,人人都是说该说的话,藏要藏的事,看起来多有礼教,多和善,却和村子里的人没什么两样。
他在村子里活了十余年,做饭烧水缝衣洗菜,杂活一手揽完,看过村里人在田地里干活时的笑闹,也听过池塘边洗衣时的闲言碎语。
在萧府里过了快一年,锦衣玉食闲暇无事,知道众人笑面友善,不同的生活,同样的人性。
人都是这样的话,难怪啊,他在哪里都过得不舒心,许素用手臂环绕着膝盖,蜷缩在灯光下,就这一点点恍恍的光,也足够他满足了。
被强拉到外头的萧渐北终于挣脱开了崔一乔,他恶狠狠瞪着崔一乔,骂道:“你干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你非要拖我出来!”
崔一乔万分无奈,“兄弟啊,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就别捣乱了,你也不想想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萧家倒了就倒了,刚刚那满屋子都是依靠萧家而活的人啊,你说这话也不怕被打?!”
“我呸!”萧渐北瞪眼,怒道,“我他娘的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其余人我管他们死活!我姐绝对不能留在燕都!”
崔一乔也有些恼了,“诶你说的什么话呢,就你姐是人命啊!你以为就你姐会留在燕都吗,到时侯撤不走的萧家人大把!你姐也是走了,萧家以后拿什么稳定人心,这就跟主将临阵脱逃一样,懂吗!”
萧渐北跳起,怒得一把扑过去跟崔一乔撕打起来,“我不懂!我就剩一个姐姐了,其余人我才不管!”
崔一乔没躲过他,只得也和他扭打起来,急得骂人“你还以为自己小啊!能不能替你姐考虑一下,你姐是当家人,萧家是她的责任啊你个傻狗!”
“敢骂我,我日了你!”萧渐北怒吼一声,直接暴起,“什么狗屁责任,我才不管,我就要我姐!”
崔一乔被他揍得抱头鼠窜,边逃边骂,“有病啊你,有病啊,留下来是你姐自己的决定!”
议会结束后,崔家人陆续往外走,崔老爹在门外喊了自家儿子几声,都没人应,他嘀咕了一句“臭小子跑哪了”,便沿着路往外找去。
待到众人都散了,兰芝才走到萧渐离身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大当家,小公子今天没事吧?”
萧渐离斜了她一眼,道:“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