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萧渐离当初信件上让他过来时就说过,她要找机会回燕都,可李鸣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走的如此突然。
她这一走,便是直接将他推入坑中,叛军这边本就信不得一家商贾独大,在他还没来之前,萧渐离受过的所有刁难和不信任,现在都得让他尝个遍。
他本来是打算拖住萧渐离,等叛军一旦式微,他再和萧渐离两人迅速找机会跑路。因此他也一直注意着萧渐离的动向,所以他才能是第一个发现萧渐离跑了的人。
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棋差一着,居然没能防住萧渐离,而且不知怎的,他莫名有些慌张,总觉得萧渐离不会这么随便的就回了燕都,她必然还在背地里动过手脚。
李鸣想起他刚去军营里,听见将士们气愤不已的讨论前方战败之事,他便隐隐有些牙疼,觉得往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了,这次的战败,总让他觉得不简单……
而事实上,李鸣的预感是正确的,叛军由此一败便开始一路急转直下,所有的谋算和部署都像是被人洞察了一样,居然频频受挫。
在这样令人糟心的环境下,李鸣的遭遇更是苦楚,叛军将萧渐离的落跑迁怒于他,又因着战事失败而对他多次怀疑试探,使得他不得不谨小慎微的办事。
叛军最终将矛头指向萧家的时候,却才发现整个中南部境内居然没有一个萧家干事,萧家铺子里坐镇的都是些聘请来的掌柜主管。
他们一开始对萧家商铺动手,其余暂未被打击的萧家铺子就全都关了门,挂出牌子来歇业整顿。
这应对之迅速,更加证明萧渐离的跑路是有预谋的,叛军们被气了个头顶冒烟,抓了几个掌柜杀了泄愤,又关了一批,此事也就再追究不下去了。
而此时,萧渐离已经离开了叛军掌控的范围内,穿着粗布麻衣躺在拉车里,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啃着手里的红果儿,她眯着眼望向那被洗涤后蓝得发亮的天,嘴里只差边嚼边哼着小曲儿了。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的设想走了下去,虽说有些流血和死亡,但人命贱如纸,她已经尽力了,往后多给家眷一些补偿就是了。
萧渐离吃完了一抹嘴,将手中果核往路边一抛,骨碌碌滚进草丛里就不见了。
许素和萧渐北还被关在那方小院子里,皇帝得了萧家的钱财和那一纸密信,倒是没有再为难他们了,甚至还有些供着的意思。
一日三餐,定时定量的送来,床单被褥也换了新的,他们俩的日子好过了很多,那么自然的,楚君洛便不被默许来照看他二人了。
皇帝倒也不曾为难过楚君洛,只是也不再让他入宫了。
楚君洛站在皇宫外的远处,见那金碧辉煌的屋顶,隐在红墙里只露出个尖的荫绿的树,想着他这次的任务也差不多成了,接下来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于是他拍拍衣袖,转身离开,再回到他那间能远望半城风光,也能细赏满院花开的二楼小阁里。
袁炜霖和谢平两人为了各自赎出自家人,与朝廷是来回撕扯了大半个月,期间赵家本也想掺和一脚,可几番被伤的赵家生意拖住了赵仲博,使得他只得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家生意上,管不得其他事了。
袁炜霖担心他爹在庙中待久了,不得油腥,日日诵经,怕身子骨不太好,狠心多给了皇帝一笔银子,才将他家里人都接了回去。
而长安公主一见袁家人被接走了也高兴,欢天喜地的就要去找自己的心上人,撒个娇诉个苦,却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被人硬带回了宫中,皇兄还给她下了禁令,不允许她再去花满楼丢人现眼。
长安公主哭闹不休也没能解除禁令,反而很快被指了婚约,准备嫁人了。
袁家的事情圆满解决,谢平却没有这个权利拍板砖赎人,所以只得又等了一段日子,等到萧渐离终于回到了燕都,才总算能将这最后一场戏唱下去。
萧渐离在侧殿的小厅里与皇帝谈了什么,谢平并不知道,到后来他也只是按照大当家的要求又签了几笔走公账的银子,数额颇大,却还在承受范围内。
他在殿外,和那些个宫人们站在一起,安安静静等着他家大当家从里头出来。
等到快黄昏的时候,萧渐离才跟着皇帝从里头走出来,两人脸上都没有明显的喜怒之色,眉眼淡淡,怎么也不像刚刚谈判过一场的样子。
萧渐离面上倒是多了几分疲倦,眼底也有些乌青,谢平这才忽然想起来,他家大当家从外头赶路回来,连府中的大门都还未进去过,就被他请到宫里来解决纷争了。
宫人们见皇帝出来,都纷纷垂下了眉眼,一副恭顺的样子,谢平不敢放肆,也连忙低了头,等皇帝走过他面前后,他才跟到萧渐离身旁去。
“陛下,草民想见见舍弟与拙夫,不知可否?”萧渐离浅笑着开口,虽看着和善驯良,却连句场面话都不说了,她挑着眉头斜了脑袋看向皇帝,分明是藏了挑衅的意思。
谢平和一干宫人们心里一咯噔,都不敢出声,却见皇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瞥了萧渐离一眼,没追究她的放肆,只冷哼了一声,道:“有何不可,跟上来吧。”
于是皇帝转了方向,带着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就往那僻静的废殿走去,他也没屏退身旁的宫人们,这么久以来几次去那小院子,他都是带了人的,该被知道的也都被知道的差不多了,若有人在外头乱嚼舌根,把那人舌头一拔也就好了。
越走越荒废,越走越冷僻,萧渐离的眉头也越皱,等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她看见里头更破旧的屋子时,整个人就更加恼怒了。
她隐忍的看了皇帝一眼,没敢出口大不敬,只能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屋子前,伸手叩了叩门。
屋子里的萧渐北正坐在桌边发呆,他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却不打算搭理。这些日子他这个小院子也常常来人,送饭送菜的,他习惯了,也就不太在意了,反正不是来找麻烦的。
直到响起叩门声,他才有些惊讶,来送饭的宫人如果见关了门会直接将饭盒放在门口,并不会非让他们开门不可。
萧渐北感到奇怪,起身去开门,门扉打开看清门外人的那刹,他惊讶到瞪大了眼睛,下一瞬便是无尽的狂喜。
他姐姐终于来接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