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月色被打碎了倒映在湖水上,那人衬着月光湖色,容颜都不那么清晰了,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弯弯的笑着,让她看得极清楚。
她不自觉走了过去,蹲在他身旁,问他道:“你在这做什么?”
那人伸手抚着湖水,笑着对她道:“我在捞星星啊。”
他见她一脸茫然,便在湖水泛着光的地方捧出一潭水来,水中有个闪着光的小点儿,忽明忽暗的,也不会游动,只藏在水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这就是星星呀。”
他将手中的星星捧到她面前,笑得干净纯粹,萧渐离看着他那笑,只觉得好看,她又去看那所谓的星星,禁不住用手捞了出来,却触得那闪光是微凉,发着软的。
她觉得惊奇,将星星拿在手上把玩。
那人见她喜欢,便笑道:“这个就送给你了。”
她再去看那人,这才发现他身旁散落着一地的闪光,它们星星点点的落在地上,隐隐发着光,不会太明亮,在这夜色里却足够了,她不禁感叹道:“真的是星星啊,你有好多呢。”
那人听到她的话,便将所有的光点都拾捡了起来,零碎的光亮凑在一起,竟像是偷了月亮的光似的,忽而亮了许多。
他收拾好了之后,便把所有的星星都捧到了她面前,笑了起来,道:“那我全部都送给你好了。”
萧渐离惊喜不已,他已然将所有的星星都递给了她,还有不少从她手上掉落下去,落在她的裙摆上,让她的裙摆像是点缀了许多细碎的宝石。
“那你要不要也送点什么给我?”
萧渐离还没欣赏完这满手的星光,那人便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却见他还是笑着的,目光温柔,和刚才送星星给她时是一样的表情。
见她不说话,那人又道:“我把所有的星星都给你了,你不送点什么给我吗?”
“我不要很难的,只要你也捞一颗星星给我就好了。”
她满手细碎的微凉,还有散落在裙上的光,都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言辞,于是她点点头,将星星全部放到裙子上,然后伸手去捞水中忽闪的光。
但那些光点她一碰就被涟漪打碎了,她双手去捧,却只捧得出一潭倒映着天上光亮的清水,这水中的星星像是忽然都变成了夜空繁星的倒影,只有个虚假的影子在她手里。
不知怎的,她忽然感到一阵惊慌,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这满湖的星光都捞不起来了,她抬眼去看那人,却见他面上完全没了笑容,甚至隐隐透着股愤怒悲哀。
“你根本就不想送给我。”
他说这话时,他的面容一下便又模糊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清晰的,他身后的流萤和盛放的花群都猛然消散了。
天上的圆月被侵蚀,湖中的光亮也逐渐消失,他的目光里温柔不再,浮上来的是哀怨和失望,他又开了口,道:“你不愿意送我,那就算了……”
这一句过后,黑暗迅速笼罩了万物。
湖,花草,月亮,就连那个人也都不见了,这黑暗之中便只有萧渐离一人。
她莫名的感到一阵难过,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长途跋涉的时候,一个人不停地往前走,于荆棘中独行。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想要往前跑出这黑暗,那原先放在裙子上的星星就随着她的动作全部掉落在了地上,她惊呼了一声便连忙蹲下去捡,好像慢了一步这些星星就会被地上的黑暗吞噬掉。
她一个一个的捡起来,用裙子好好的兜着,但她捡了许久,地上的星星还是那么多,它们不会动,只躺在那里,用光亮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萧渐离越捡越难过,她将它们都捧在手上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少,可这一旦散落了,她挨个捡起来的时候才知晓,原来他送了她那么多。
说是全部,就真的是全部。
可她连一颗也捞不起来,一颗也送不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怎么就捞不起来呢?
一股绝望忽然涌上了心头,萧渐离紧紧捏着手上那颗光亮,在这无人的黑暗中号啕大哭起来。
她感到了极深的愧疚,对那个送给她星星的人。
次日,萧渐离从睡梦中醒来了之后都还发懵,她眼睛有点浮肿,精神也有些疲惫。她强忍着困意从床上爬起来,身旁伺候的丫鬟给她拿水漱口,便问道:“大当家昨夜又没睡好吗?”
萧渐离脑袋好似生了锈,她反应有些迟钝的摇了摇头,“啊,没有,我昨夜睡得很好。”
丫鬟担忧的看着她,“那怎么您的精神比前些日子还差了?”
“……可能是因为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在梦里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吧。”萧渐离闭着眼养神,任由身旁的丫鬟给她洗漱打扮。
“是噩梦吗?”丫鬟问道。
萧渐离皱了下眉,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不是噩梦,我方才还记得的,现在就忘了,只记得是个令人难过的梦。”
“这样呀。”
丫鬟不再问了,只替她将腰带系好。
于是梦境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了,没人再问,她也回忆不起来,但那种难过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间,令她如鲠在喉。
她不甘心,非要想起来昨天晚上到底梦见了什么不可,于是她绞尽脑汁的去想,去回忆,终于在吃早饭的时候灵光一闪,记起来了一点。
她记起,那个将月色,流萤,和满地的白花都比下去了的笑容,还有那双黝黑的,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在她记起这些的时候,便像是有一支利箭朝她袭来,击中了她的心房,噗呲一下没入她的血肉中,疼得她瞬间绞起了眉,眼眶一热,泪水氤氲而起。
正喝着粥的萧渐北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慌忙问道:“姐,怎么了?”
可萧渐离也搞不清自己的状况,她一手按在心口处,一手去摸自己的眼底,触到一滴温热后,她惊愕又茫然,喃喃道:“好奇怪……”
萧渐北没听清她低声说了什么,便焦急问她,“什么?”
“我好像有件事要做,挺重要的,但我忘记了……”
她迷茫着,脑子里刚刚才记起来的笑容和眼眸,忽而又随风散去了一般,她再去怎么回忆,却连点痕迹都不剩了,她记不起来了。
但令人抑郁的难过感却很是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