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的二楼小阁里,楚君洛坐在那里擦琴,而萧渐北就坐在他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饶是楚君洛已经习惯了他人的目光,但这过分专注的目光还是让他觉得不自在。于是他拿起一旁的琴谱遮住自己大半的脸,避开了萧渐北的目光,道:“二爷在我这也待了许久,不回家看看吗?”
萧渐北翘着个二郎腿,也不管楚君洛已经在躲避他的眼神了,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人家,他反问道:“你要赶我走?”
“哪里,我只是担心您这么久不回去,大当家该四处找您了。”
萧渐北站起来,凑到他身旁将他手中谱子抽走后,便笑嘻嘻的蹲在他身边,“她现在可忙着呢,哪有空管我。”
“再说了,我三天两头不着家,她也该习惯了。”
楚君洛将琴放置桌上,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道:“您这次……好像出来快十多天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萧渐北一边说着,一边趴到楚君洛的腿上,一下便让两人的姿态显得很是亲昵,“还是你嫌弃我占了你半张床?”
“没有……”
说实话,楚君洛有点头疼,萧二爷从前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之前就硬在他这避过一个月的难,现在只是在他这住了不到半个月,已经算好的了。
萧渐北枕在他腿上,嗅着他衣衫上的香,手上拿着他的琴谱把玩,道:“现在天寒地冻的,多个人给你暖暖被褥多好,你看我姐,现在想要个暖床的人都没有。”
萧渐离在最冷的那段时间里发过好几次火,都是因为夜间被冻醒的问题,她找个新床伴暖床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找个丫鬟陪睡吧,她自己又不肯。
只是脸色极臭的咬牙切齿道要找兰芝算账。
她要算什么账,众人没一个知道的,兰芝又远在坞邑,问也问不到。向来没什么顾及的大当家为何突然连要个丫鬟暖床也不肯了这事在萧府仍是个未解之谜。
而只有萧渐离自己知道,她是想起了那时在许家过年,许素吃了醋,说她男女不忌的事。
虽然这事属于兰芝对她的刻意抹黑,但许素已经信了,她要是真敢让自己的床上多个什么人,许素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一想到这个,萧渐离就极度暴躁,她真想把兰芝的嘴巴给撕烂,也想跟许素解释清楚,她没有这么浪荡,还有自家弟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活埋了算了!
暴怒之下的萧渐离殃及了不少池鱼,这也是为什么萧渐北又到了这春满楼的小阁里住了十多天的原因。
他被他姐有事没事的找茬给整怕了,干脆就跑了。
在楚君洛这里住着多好,逍遥快活的,也没人管得住他。
楚君洛心里轻轻叹气,他也懒得与萧渐北争辩现在已是早春,究竟还是不是天寒地冻的问题了,他对萧渐北的后半句话更感兴趣。
“大当家……还没与许公子和好?”
萧渐北微微顿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来,饶有趣味的瞧着楚君洛,他勾唇笑着,道:“你还是这样,听到与我姐相关的就颇为上心。”
他撑起身子抱住楚君洛的腰,趴伏在他身上,凑近他的面容,露出个多情的笑容来,“我不好吗,你怎么就不多关心关心我?”
楚君洛端坐在椅子上,被萧渐北这样的凑近调戏也没面露窘迫,他反而愈发平静,注视了萧渐北许久,才开口道:“二爷似乎是在戏弄我?”
他这样正经,萧渐北也嬉皮笑脸不下去,他从楚君洛身上爬了起来,拖了个椅子出来自己好好的一个人坐着了。
他静了很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用无奈的神情望向楚君洛,道:“我用尽了我能给的,来讨你的欢心,怎么时至今日,你还觉着我在戏弄你?”
楚君洛摇了摇头,道:“这正是我不明白的,您究竟为什么要讨我的欢心。”
“您若是为了报答当初我在宫中照顾您二人的情义,那没有必要,我已经收了大当家的报酬,不需要您再额外多付出什么了。”
萧渐北听到这里,身体不自觉往前倾,面上也有些着急,他急于说出些什么话来解释。
但楚君洛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他只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道,“您若是为了别的什么情义……”
“就更没有必要了。”
萧渐北一下被堵了话口,他皱着眉,目光锐利又带点委屈的看向楚君洛,似乎想要搞清楚他说那话的意思,而楚君洛毫不避退的与他对视着,目光极为平静。
萧渐北起身站到他面前,神情中透着点茫然,问他道:“为什么没有必要,难道你要忠贞一生,此后心中除了我姐绝不会再有他人了?”
楚君洛只是笑,并不答他的话。
他以后还会不会喜欢别人,他不知道。只有一件事他此刻是知道的,那便是二爷看他的眼神。
与大当家看他时并无区别。
萧家这两姐弟的相似之处实在是太多了,眉眼间,骨子里,处处都是相似,只是性格上差异太大,才会给世人错觉。
可若要真论起来,这两人都是风流浪子,不会轻易将心落在谁身上。
他的目光里自有乾坤,静而淡泊,好像群山笼罩着白雾,他看万物似明镜,旁人却看他不清。萧渐北情不自禁去触碰他的面容,喃喃道:“真是奇怪,你这样的人物……我姐居然会不喜欢……”
“明明世上也没几个人能有你这样的风姿……”
萧渐北抚摸着他的脸,指尖触过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而后便停留在他唇边不动了。
萧渐北心里开始砰砰的跳,他与楚君洛对视着,彼此都倒映在各自的眼眸里,他回忆起那时在宫中,他们俩之间那个一触即离的吻。
“君洛,你可曾伺候过男人……?”
此话一出,屋内一下便彻底静了下来,风在外头吹刮,竟一丝也不往屋里走,只有那墙角处的香炉还氤氲着丝线般的青烟腾起消散,证明这屋里空气还是流动的。
淡雅的香无声无息弥漫于屋内,沾染上桌上的琴,笔墨,谱子,还有两人的衣角。
半响后,屋内才有人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