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蓉面露喜色的赶紧迎了上去,天知道他们萧家人有多怕这祖宗半路反悔,直接不来了。
毕竟她家这位祖宗,是千万个不愿意招婿,这几天她们一行人强拖着萧渐离去看了几家的状况,已经让她很是不满了。
她们大当家觉得,有这个时间浪费在各地看一些贪婪之辈,她还不如去处理堆积如山的商务。
但时至今日,招婿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萧大当家也是迫不得已。
事情得说回一个月前,在高楼上,靠窗的位置被精致的屏风围着,熏香在小巧的香炉里燃烧着,飘出一缕缕青烟。
萧渐离坐在软垫上,一只手依靠在窗台上,她一手端着茶杯,褐色透青的茶水飘香,她却盯着楼下看着,若有若无的笑让一旁的掌柜略微慌张。
不是掌柜的胆小,而是萧渐离已经这么看着楼下许久了,茶水都凉了,也没见萧渐离喝上几口,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掌柜的也曾悄悄的探起身看向楼下,不过就是路人来往,商人贩卖,寻常得很,他实在是不明白萧渐离在看什么。
萧渐离看得也是寻常风景,她看见楼下一路人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姑娘,那姑娘身上荷包掉了下来,路人捡起荷包还给姑娘时,两人相视一笑间似乎有股缘分诞生。
她又见街角处几个孩子在玩耍,男孩女孩之间打打闹闹,似乎也是缘分,她觉得有趣,看得正起劲,一旁的掌柜却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当家的,您这看些什么呢,是什么好风景让当家的您看了这许久的功夫?”
萧渐离回过头来,笑了,“我在看人。”
掌柜的这下安心了,他还以为是他这店面哪里有问题,让萧渐离不出声的看了这么久,他一拍大腿,出声道:“哎哟,我的大当家哟,人有什么好看的,您今个来查看生意,不会就打算在这儿看人了吧,还是小的把账本拿上来您看看?”
萧渐离把茶杯放下,依靠在窗台上,把玩着软垫四角的流苏,道:“账本不急,我今天就是打着查看生意的名号,出来偷个闲,你也不必在我这里守着了,下去吧。”
掌柜的陪着坐了许久,正腰酸背痛呢,巴不得赶紧下去,于是应了两声后也就下楼去了,留了几个小厮在楼上伺候着。
谢总管又站了会儿,发现自家当家的确实是来偷闲的,盯着楼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就是没有走的意思,他忍不住了,出声道:“大当家的,您老真打算在这里看一天啊,府里一堆账本等着你看呢,你想在这里耗一天?我们还有下一家要看呢,起码你换个地方行不行?”
萧渐离不紧不慢的挥挥手,“不急不急,你也知道我还有一堆账本要看,今天就让我忙里偷闲不可吗,你站累了想走,可我不想动,大不了你就坐下,又没人让你强站着。”
谢平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之前掌柜的位置上,拿了个干净茶杯自己倒茶喝,“大当家的,今天的事不做完,你是要堆到明天的,拖不了的,没人会帮你看的啊。”
萧渐离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说话,谢平喝完一杯后又开始说话了,“还有上次那个木材商的事情,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吧,唉,你可得赶紧找个男人了,虽说咱们燕朝自立国以来就民风开放,商贾四起,但你一个未婚女人,不仅抛头露面,还扛着积蓄百年,家底丰厚的萧家,少说也要让不少商家心里没底的,不找个男人你得损失多少生意啊。”
“你也不想想,燕都商贾四大家之一,你这地位多少商贾心里妒忌,少不得就要背后放刀子的,诬陷你都算是轻的,要不是家里头还有二爷,你这当家的做得更不舒坦,不仅手底下有人不服,外头说你未婚露面,败坏风气,女人当家,萧家不稳的也多了去了……”
谢平嘴里说个不停,拼命给萧渐离举例这么多年自她当家以来,因为女人身份而失去的生意,一件件的举例,让萧渐离也想起,前几日与那个木材商人会面的事情。
那个木材商人自东北而来,祖上买了两个山头,手里还有不少好地,所以他手上的木材都是自家产的,没有从别人那里进货的差价,木材质量又好,品种繁多,可谓物美价廉,燕都几个商贾都想跟那木材商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
萧家产业跟南部地区有些合作,南方天气潮湿,木材不好存放不说,种出来的成木也不如北方的好,萧渐离本想拿下那木材商人手里的货,运到南方少不得要狠赚一笔。
木材商人是第一次来燕都,他家之前都是直接将木材南运,可近两年中部有些乱了,木材几次给人截了道,萧渐离听闻那木材商一家在东北似乎也有些麻烦事,反正各种因素之下,木材商一家没了将木材直接南运的实力,这才到燕都来寻合作伙伴。
萧渐离本打算与那木材商私下见面,商定合作,结果被人截了胡,没能私下见成。毕竟四大家中有三家想吃下这条大鱼,有些小商家也想分杯羹,这些狡猾的狐狸谁也不让谁,都想着私下见面,都没见成,最后来了个大会面。
四大家中萧家、赵家、袁家都到了场,什么大当家,少当家,在他们那一桌真是不值钱,萧渐离一顶三在桌上那是舌灿莲花,丰厚的条件听得那木材商很是心动,其余两家也不示弱,毕竟长期合作之下,能赚的可不止现在付出的这一点点。
赵氏当家的老狐狸与袁家的小狐狸突生默契,两人联手,对着那木材商左一句“萧家女人做主,底下人服气不服气的各有,可不知道能不能长久”,右一句“萧大当家的日后嫁了人,这萧府可不知道谁说了算,是萧二爷,还是萧大当家的,或者是萧当家的未来夫婿”,两人嘴里没德,一点都不带婉转,摆明了撕破脸皮。
也是,三家积怨已久,本就没什么表面上的和平可言,而萧家女人做主,劣势最明显,两家自然是先联手排挤掉一个再做斗争了。
餐桌上气氛是越聊越感觉剑拔弩张,木材商虽然三面都劝,“和气生财”四个字挂在嘴上,但确实没怎么再与萧渐离细谈过,一想起这事,萧渐离就气得胸闷头疼,她五岁认账,十岁跟着父亲出商,十六岁把持家政,如今她二十一,成为萧家当家人已经五年了,操持萧家商行十一年,萧家在她手上有衰败的痕迹吗,她哪里比不上一个男人,不就是不带把吗!
那次桌谈她被两家联手打败,失去竞争资格后,她也没愤而离场,在那里好好吃了一顿,听着其余几家谈话,时不时给赵袁两家使个绊子。萧渐离边吃边谈笑风生,跟那木材商聊了许多趣事,也拆了不少商家的台,气得众人都想拿个扫帚赶她出场,但终究没人能这么丢下颜面去做。
那木材商也谨慎,没有在那次桌谈后就选定长期合作伙伴,他对燕都局势不熟,估计还要观望一段日子才能做决定,或许再过两三次,木材商就要定下合作商家了,萧家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的。
谢平像念经一样念叨了许久,一壶茶水大半入了他的口,见他又灌了口茶还没有要停的架势,萧渐离终于不耐烦了,出声道:“闭嘴。”
接到自家当家的命令后,谢平总算闭嘴了,可还没消停半响就又忍不住催促道:“大当家真的不打算找个男人?你这已经二十出头了,寻常姑娘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再不嫁可就真晚了,你就是寻个入赘的也好啊……”
萧渐离咬牙,“都让你闭嘴了,你还不消停,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已经让兰芝去办了。”
谢平疑惑,“兰芝去办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入赘?!大当家,这种大事你居然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去办的,我一点消息也没收到,是不是大当家你让人瞒住了我,不然我不可能……”
萧渐离心中叹气,她被念叨得有些头疼,“你太吵了,安静些,不让你办就是不想多生事端,平白耽误我的时间。”
谢平炸了,“什么叫多生事端,大当家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哪件出过差错,当然,小时候的事情不算,哦,还有那件事也不算……”
萧渐离连叹气都嫌头疼,原本听来有趣的街上吆喝莫名变得令人烦躁起来,想想几日后要面临的事情,她又无端觉得无趣起来,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回府去,她觉着,与其在这里听谢平唠唠叨叨,她不如还是回去看看账本吧。
事情再衔接上兰芝贴出去的那份招婿告示,足以见得她对为自己挑个夫婿这事的烦躁,厌恶以及不上心。
因此木蓉担心她半途跑路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萧渐离也不是干不出来这放人鸽子的事。
慢慢踱步而来那两匹马似乎认识木蓉,见到木蓉凑上前来,本就缓慢的脚步干脆就停了,许父许母也一起跟着上前来了,许家几个小的也都围在门口那里直勾勾的看着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