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的声音从竹篱外传了进来,屋内人手中的狼毫不见停滞,依旧行云流水般游走于宣纸之上。矮几旁,一炷檀香徐徐轻燃,容颜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仿若谪仙。
门外的几人对望几眼,为首之人提高声音,又叫了一遍:“翡翠山庄二总管何魏特来拜访木先生。”
笔锋轻扬,一首《秋千索》已书就了上半阕,字迹苍劲嶙峋,像是久经沧桑。
门外一随从忍耐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木先生今天出门了,并不在屋内?“
为首之人何魏摇头道:“你看柴门未锁,屋内有轻烟溢出,分明是有人,怎么可能外出?“
“那为什么不答话?“
何魏略一思索,上前推开门,边往里走边试探道:
“木先生在家吗?“
狼毫突然而止,一个“眉”字堪堪写好。屋内人怔怔地望着自己写下的字帖,很有些失魂落魄。
何魏走至茅舍前,伸手敲了敲门,高声道:“主人在家吗?“
房门自开,竹帘后,一个黑影孑然而立。
何魏连忙停住脚步,恭声道:“翡翠山庄二总管何魏拜见木先生。”
“嗯,起来吧。”
木先生也没有看他,就这样从旁边走过。到旁边开始戒茶。
“你有什么事吗?”
木先生问道。
“你还记得李林吗?”
砰的一声,茶杯落在了地上。木先生整个人呆滞在那里,看着他。
......
5年前,木果来到青锋山,山脚有个小门派,叫做青锋门。青锋门有三位小姐,前两个已出嫁,惟有三小姐青竹,琴棋书画全无兴趣,偏爱习武,好在青门主不用着急,因为青竹幼时便已定了门亲事,夫家姓华。
这门亲事说也巧,是青门主他爹,也就是青老爷子在世时,偶然一次带青竹下江南,路过华家借宿,与华老爷子聊了两句,甚为投缘,于是作主将青竹许配给了他家小公子华笙。
华家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祖上出身科第,且出过许多名臣,近几代起逐渐淡出了庙堂,可是皇恩仍在,日子过得很富足。无奈青竹不想嫁给书生,眼看婚期临近,她悄悄逃了出来,拜在步云宫门下当了个小弟子。为了防止被发现,便改名叫李林。
“师傅啊师傅,给徒弟指点迷津吧……”少年自言自语,手中的酒葫芦放在地上,用力一旋,酒葫芦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呜……”少年细眉微蹙,凝眸望去,只见一顶青色小轿自东方而来,背着东升旭日,只看得清单薄的几条轮廓线。
“师傅啊师傅,你可别给徒弟出难题啊……”少年收起酒葫芦,继续摇摇晃晃向前走,突然身子一歪,往那顶轿子的方向扑去,那轿夫走得急了,冷不防撞上少年的身子,少年腰上一痛,在轿子前滚了两圈,哎哟几声,不省人事。这位少年正是木果。
“他是谁?”坐在轿子上的李林问道。
“回主子,清峰门下弟子木果,估计又是偷偷喝酒去了,才变成现在。”
“哦,这样啊。”李林撇开帘子望着倒在地上的他。
“那还是把它救上来吧。”李林担心道。
上来之后他依然在那睡着,嘴里面还不停念着,念着师傅。李林觉得有些好笑。是啊,他也好些年没有回过那里了,如今的他,在新的地方也有所地位。他依然记得当初为什么逃避,他所追求的,是对自己真正的向往,而不是所谓的强强联姻。他痛恨这个世道,痛恨这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当初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哈哈哈,师傅你终于肯帮我了。”木果晃悠悠的抱住李怡林,李林有些紧张和羞涩,但并没有阻止,都已经醉成这样了,还想着学习。
深夜,木果睁开了眼睛,惊讶的望着旁边的这一切,我这是在哪里呀?整个人都很蒙圈。他记得他去买酒喝,其他事并不记得了,按照理说他应该可以回到他的门派呀。难道这次喝的断片了?路都走错了,不可能呀。
“你醒了?”木果循着声音望向门口,门口正站着一女子,十分漂亮,正冲他微笑。
“你在梦中想学的剑法应该是石中剑法吧?”还没等木果说话,李林就开口了。
“嗯,是啊,可是你又不是门派之人,你怎么会......”木果满是疑问的望着他,李林只是笑笑,随手便帮他展示了一片。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渴望的东西吗?他本就是一个习武之人,自然明白这正是石中剑法,一个甲时,便完全学会,他右手领涨,打向天地,他落泪了。
自打他加入门派,就一直渴望学会剑法,但因为他是外门弟子,从未教学,一套基础剑法,他曾经练了10年,才来到这门派,结果无人认可,别人教他的还是那套基础剑法,他不甘啊,更加努力的潜心学习,为的就是在长老面前表现自己的才能,得到认可。三年啊,短短就过去了,又有谁认可呢?人生又有几个三年?他放弃了,在没有烦恼的角落里无处寻找,借酒消愁......
“既然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你留在这里也已经没有目的,回去吧。”李林坐在一旁喝着茶,淡淡的说道。
“嗯,好的。”
木果拿起剑,走到门口,又转身看向他。
“你又不是本门弟子,请问你为什么会这套功法?”木果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
“哈哈哈哈哈,这是一个秘密。”李怡林起身便离开了,木果知道他不会再说,便离开了。
李林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笑了笑,自打来到这里,他也是靠着这个剑法,才得到这里的认可,除了努力的办事,他对其他没有任何兴趣,本以为对生活无望,却因为这个少年的闯入,他又有了一点兴趣......
一年之后......
李林来到清峰门,家主已经换了,之前在这也没有几人认识,自然现在更无人认识。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寻找上次那个人,家主热情款待了他,她也很开心,但是那个人却一直没有见着,循着记忆,他记得,他跟他说过他叫木果。
午餐过后,他找到家主,询问那个人的消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家主面不改色的说道。
“他啊,犯了大错,已经被关在牢里了,哈哈哈。”
酒过之后,李林便匆匆离开,现在他的心十分沉重,很压抑。他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
来到牢中,李林看着他,此时的他满身是血,头发乱糟糟的,木果苦笑着看着他。
“抱歉,我好像让你失望了。”听到这里,李林嚎啕大哭起来......
一年前,木果回到了门派,靠着自己的悟性,将剑法的最后一式悟出,建中化石,失踪初见,此为石中剑法。但他并不想张扬,依然低调着,过了不久,门派举行剑法令纹,青家长老为了让他出丑,便将他推举上来,来增加内门的威严。可谁知道,他凭借一套基础剑法竟打入决赛。
“嗯?难道此人有什么特殊心法?为何使用一套基础剑法就能如此了断?”长老摸了摸胡须询问道。
“不,这是他对剑法的悟性,这样才精彩嘛。哈哈哈”家主笑了笑说道。心中暗暗叹息,可惜了,如果他是内门弟子,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剑法奇才,八脉之宗,不,是第二个天骐的存在。
10天后,就到了决赛的日子,双方是在10×10的擂台上举行,外门弟子一直在欢呼,他们一直以为手中的这套剑法就是在耍他们的,但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套剑法还真的有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们现在认为肯定是自己的修炼不够,木果看看他们,也只能笑笑,那些恩怨是非,也只能往事纷飞。你们忘了我吧,唉,你们太可悲了......
“看剑!”内门大弟子拿石剑向上一拍,又转向旁边两处又是一刀,只见木果,跳向一边,用剑横档。
“嗯,不错,没有想到已经掌握石中剑法。”长老笑了笑。
天际的呼啸化成了流淌的浮云,终究回响在天际交替的光痕里。剑的咆哮划破晨星的闪烁,随着利器出鞘,一场大雨火般燃起飞落在地,冰冷的炙热中,剑影吟唱着盘旋在他和对方之间。荡漾的鸣动声交织在一起,遥遥相望间染上嗜血的光芒。他的眼神映出了对方挥来的寒影,听到他凌厉的呼喝搅碎了一切喧嚣。
很快的,随着风声响动陨落寂静,他们已过半斤八两的三招。剑上的伤徘徊着滴落满是落花的春泥里,随着两人同时的一声决绝的啸鸣,裂开的尘埃破碎着涌过他们身盼。不远处的一株茂盛而健壮的高树,一声哀鸣般的拉扯声后,轰然倒塌在飞起的惊慌的群雀中。他一个惆怅的转身横过利剑来,似乎读懂了对方那难舍的怨恨,也幽幽地领悟,事已至此,百般努力也不可能是共存的结果。
“胜负已分,区区基础剑法,早已招架不住。现在他只能躲避防守,输了。”家主淡淡的说道,内门大弟子已经掌握剑法,除了最后一式,手中破剑,一剑三分,化反守为攻。
“看来要结束了。”长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