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丽听我说完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绕过我向二楼我所住的出租屋走去。
我哪里还有心思买烟,更没有心思上厕所,立马跟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你?”
“你先别走,先听我说,这是我朋友家...”
任凭我再怎样解释,也终究骗不过这鬼精鬼灵的女魔头啊。转眼之间,春丽迈着大长腿已经来到了出租屋门口,我看实在没办法,只好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春丽瞪着我,语气生硬道:“撒开。”
“我撒手行,你告诉我你要干啥?”
“不告诉你了么,我...找...人。”
因为我下楼时本想买盒烟就回来的,所以门压根就没锁,只是虚掩上的。而此刻的春丽只是用食指稍稍一用力,门便轻轻得打开了。
春丽再次笑了,跨步就闯了进去,我也只好跟了进来。可当她看到了鞋架上的女式拖鞋后,笑容却一下便僵在了脸上。
进屋后她环顾四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好像福尔摩斯正在收集犯罪现场证据一样,没有放过任何细节。她先是推开卫生间的门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后视线从茶几、沙发、床头柜一路来到床上,最后落在了那一对米黄色的枕头上。
一抹未知的神情出现在春丽脸上,可她并没什么特殊的反映,只是咋么着嘴十分自然道:“啧啧啧,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事实胜于雄辩,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像个做错事后被母亲发现了孩子似的,一脸讪笑道:“嘿嘿,凑合吧。”
春丽掀开了我的被子,一屁股坐在床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空烟盒。晃了晃后发现里面是空的,便从自己兜里掏出烟,吞云吐雾起来。
“给我一根呗...”
“给你个**给你!”
“......”
对于她这类简单粗暴的对话,其实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习惯了她的脾气,她的性格以及她说话的方式。如果她突然间温柔起来,我反倒会觉得不适应。因为在我眼中的大妞儿,就是这种整天大大咧咧满嘴脏话的样子,这种独特鲜明的性格已经根深蒂固地驻扎在我的心里。
其实我心里明白,春丽这是生气了,可自尊心驱使她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让我看出她吃醋的样子。任凭哪个正常人看到两双拖鞋和两个枕头,都会十分清楚这间屋子一定住着两个人,至少是曾经住着两个人,这样显而易见的事自然也骗不过一向精明的春丽。
自打那次在小卖店里阻止那位胖大姨买假金龟的事件后,我便发现表面风风火火的春丽,却是一个内心十分细腻的女孩子。
我想赶她走,却又不知道怎样开口,我不想再伤害她,同样也不想自己再次受到伤害。我犹豫着坐在沙发上,故意离她远一些,用手来回揉搓着眼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双方沉默了一阵后,春丽扔掉烟头脱下了外套,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我困了,我要睡觉了奥。”
“你昨天一宿没睡啊?”
春丽转过头背对着我不说话,闭上了眼睛。
“那你这大半宿去哪了?你在这睡觉倒行,告诉你妈没啊?今天不回沈城了吗?”
春丽气哼哼坐了起来。“你咋磨磨叽叽的呢?”
我没敢再招惹她,知道跟她硬碰硬下去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随口小声嘟囔道:“还嫌我墨迹,那不是惦记你么,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在外面瞎逛游,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跟踪你到家之后去网吧了,然后跟八...跟昨天一起接我那大哥唠了半宿,早上他回家了,我就站大门口等你。你还想问点儿啥?”
“奥...那你都知道我住哪了就进来呗,早上外面多冷啊。”我听后觉得有点可怜她,为了知道我的住处她竟然在网吧蹲了半宿,以前她是从来没玩过通宵的。
“你个犊子玩意儿,我哪知道你让不让我进啊,大半夜都能给我自己扔饭店呢,还有啥事你干不出来?”
“嘿嘿,我错了,我不是想让你回家怕你家人担心嘛。”我一脸愧疚,笑嘻嘻的从沙发站起来想表示下歉意,谁料春丽一个转身再次躺了下去,用后背冲着我。
“行了我睡觉了,你小点儿声别给我弄醒了,我睡觉轻。”
“哦...”我说着从旁边拽过了件大棉袄,压在了她盖的被子上面。
“什么破玩意,硌得我脖子生疼。”春丽猛地将多余的那个枕头甩了出来,还好被我一下接住了。
我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抱着枕头望着春丽。过了一会儿,我见她一动不动,呼吸也慢慢得均匀了,心想她应该是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坐回了沙发上,将枕头放在一旁,鬼使神差又抓起床头柜那个被我和春丽抛弃了两次的空烟盒,又再次确认了一遍。当看到烟盒确实已经空了以后,我不自觉的竟然笑了起来。
看着床上两个多月未见的春丽,我突然觉得她还挺可爱的,虽然她的性格有些另类,可我好像早已经习惯了。眼下我不知道还喜不喜欢她,只知道自己确实不讨厌她。
其实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拥有情感和思考的能力,有些事情不用直接说出来,相互也同样会感觉得到。我知道春丽的心思,知道她的心里还有我,不然不会这么久了还跟我纠缠不清。虽然她没亲口说爱我,可通过昨晚到现在的表现,我仍旧清楚的知道,她还想跟我在一起。
要说春丽,她除了性格以外的其它方面都接近完美。精致立体的五官,紧致白嫩的皮肤,长长的大腿,以及令人痴迷的香水味。她智商和情商也都不低,甚至远高于同龄那些刚刚步入社会的女孩子。在不发疯的情况下,她从来都是活泼开朗的,总能带给别人快乐,从不会把任何的负面情绪带给任何人,好像她天生就是个乐天派,丝毫不懂忧愁和难过为何物。
按道理像春丽这种条件的女孩子应该不缺追求者,而且数量还不会少。可她为何偏偏就喜欢上了我,而且是很执着的那种喜欢,让我很是不解。
当年的我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睡着后的背影也曾试图揣摩她的心思,可沉思良久后也未能明白,因为当时的我跟她一样,都涉世未深。
事隔多年,我再次尝试走进她的内心深处,尝试着解析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
也许是因为她当时还小,初入社会后接触的男人自然也就不多,生活圈子也是极其狭小,所以对于这世界上众多的男人,除了电视剧和电影以外,再无其它途径可以真正的了解。而恰巧在她生活在这狭小圈子的时候,遇见了与她年龄相仿的我。
也许起初只是好感而已,只是淡淡的喜欢,并不是爱情,而是类似爱情的感觉。经历一番事情后,我选择退出逃避,可这样反而更激发了她天生不服输的性格。加上她对于情感的过分专一,导致了她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如果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东西,以她这种性格的女孩反倒不会珍惜。
这也许就解决了一个世纪难题,那就是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有些强势的女人并不是喜欢坏男人的本质,而是喜欢有挑战性的男人,觉得能够驾驭这种坏男人更能满足自己的占有欲,提升自己的自信心。
可话又说回来,当时的我还真就不坏,或许只是没到坏的时候...
当天没有培训课,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白天上网花钱多我又舍不得。因为怕吵醒春丽,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我知道吵醒她的后果。随手拿起一本鞋柜上的杂志看了起来,其实那本根本就不叫杂志,只是街边发的几页男科医院的宣传广告,里面略带了几页小故事而已。
看了一会,眼皮略微有些酸涩,我蜷缩着双腿躺在沙发上也睡着了。
小憩之后我伸了伸懒腰,发现春丽仍在酣睡着。看了看时间,发现已是中午,想到她早饭应该就没吃,于是我穿上衣服准备去菜市场买些自己会做的菜回来。正当我穿好鞋,悄悄开门的瞬间,身后传出一阵轻柔的声音。
“爷们,你还喜欢我吗?”
“啊?”
我转身看向床上的春丽,她仍旧闭着双眼背对着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语气是从她嘴里发出的,虽然说话声音不大,可那句话我却听得异常清晰。
我站在原地一时无言以对,沉默着望着她。春丽也是沉默着,也许她在等我的答复,也许...刚刚那只是一句梦话吧。
沉默过后我打开门跑了出去,跑得气喘吁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究竟在做什么,究竟是在害怕什么或是逃避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懂。
我先是来到取款机取了300块钱,然后来到市场买了春丽最喜欢吃的鸡腿,想给她做个红烧鸡腿吃。可半个小时后当我再回到出租屋时,发现屋里竟然空无一人,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沙发上被扔掉的枕头又规规矩矩放回了床上,可春丽却不在了。
我把买来的菜放在厨房,呆呆地坐在床上,心中突然感觉空唠唠的。房间里仍旧留有她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床上也仍旧留有她的余温。
不知为何,我无比失望,觉得自己很矛盾,一边想看见她,一边又想逃避她。想着想着,我便躺了下去,忽被一硬物硌到了后脑勺。我起身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根棒棒糖,显然这是春丽给我留下的。
我心疼得拿起那根棒棒糖,当手接触到枕巾的时候,我发现有一部分是湿的,我才知道春丽刚刚哭过。
哎傻丫头,为什么我总是带给你痛苦,你却还是把最甜的东西留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