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饶有兴趣的端详了一会春丽,仿佛在揣测着她的前世今生。
从外表看来青春时尚,身材又好,除了性格稍有些火爆外,几乎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虽然仅是第二次见面,但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社会上的小混混。除了抽烟和说脏话以外,更多的是一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成熟处事风格...
春丽咬了咬嘴唇,上下起伏的胸脯逐渐恢复了平复,稍稍舒缓了一下情绪后,看着我深深吐出了一口怨气。
我拿开了仍旧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不敢直视她那双透着亮的大眼睛。
手里的烟抽完后,春丽起身整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语气平静道:“走吧,咱俩吃饭去。”
我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唯唯诺诺得小声应了句,顺从的跟在她身后走出了网吧。
盛夏时分,此时正是铁市一年当中最炎热的季节,尤其现在临近中午,刚一出门就觉得一股热浪猛扑过来。柏油路上的热气扭曲而飘逸,被一辆辆缓慢前行的汽车一扫而过。树叶懒洋洋的卷曲着,知了无休止的叫着,倍感聒噪。
走出网吧后的我感觉顿时轻松了不少,长长得伸了个懒腰,然后用手背挡住了那火辣的阳光。
“去哪?我请你。”春丽皱了下眉头,又退回到网吧牌匾的阴影下。
“不用你请,我请你妹子。”我急切的想要安抚一下她刚刚没有发泄出来的情绪。
“那行吧,去吃朝鲜冷面你爱吃么?”
清醒的认识到眼前的女孩脾气如此火爆后,更要尽量顺从她的意愿让她开心,赶忙点头答应道:“爱爱,我啥都爱吃。那啥...你不生气了吧?”
说完后我小心翼翼得观察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不生气,生啥气啊?从开始我也没生气,就是想替那老爷们出头,他也太老实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正常人谁会理会刚刚那个像疯了一样的女人,原来这姑娘是为了那男人打抱不平。
“你知道不哥,我最看不惯老娘们在外面打老爷们的,乐意打你回家打去,你有能耐给他杀了都行,哪能当外人不给留面子的...”
我和春丽一前一后向前走着,她竟越说越激动,我则一脸讪笑应承着,完全一副狗腿子的样子。
“我明白了妹子,你这就是男人性格,爱打抱不平,爱管闲事,哥佩服你是个纯爷们!”
“噗嗤”一声她终于乐了,用力的锤了下我的肩膀。“你才是纯爷们呢,烦人。”
“是是,是我烦人大姐,今天你随便点,我请客奥。”
“点你妹啊点,就吃个冷面,撒冷走。”
“......”
10多分钟后,春丽迈步先我一步走进一家朝鲜族饭店。
此时正是反口时间,本就不大的小饭店里更显得异常嘈杂,刚进屋的顾客,用餐完的顾客,服务员在屋里来来回回穿梭中。
满屋的油烟味夹杂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儿,地上除了乱扔着几个空啤酒瓶外,还有些餐巾纸和烟头,时不时还有几个面红耳赤操着大嗓门的人,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朝鲜话...不过真实的东北饭店就是这副场景。
我俩找了个靠窗边的桌子坐下了,点了两碗冰凉酸甜的冷面,又点了一盘凉拌墨斗鱼和一盘拌桔梗。
吹着风扇大口大口的吃着冷面,对面还有美女相伴,觉得生活无比的惬意。
“哔哔哔哔~~~”忽然春丽的BP机响了起来。
春丽爷们般的咬断了嘴里的半截冷面,掏出BP机看了眼,告诉我可能是李茁下课。
我正好也吃完了,转身去吧台结账。“别吃了,赶紧给李茁回电话去啊。”
“奥,奥。”春丽嘴上答应着,可又连续的往嘴里塞了好几只墨鱼。
我看着塞着满嘴墨鱼的她,腮帮子鼓鼓的还挺可爱,没想到这姑娘还挺会过日子的。
这里为没带过BP机的人科普一下:
当时我国除了像我父亲那种有钱的老板,福利待遇特好的公职人员外,顶多是一些跑业务的人员才会买手机。虽然价格已经从曾经的一万多回落到几千块,可也不是一般的老百姓所能接受的。
反而母亲特别的幸运,因为常年出差谈业务,养殖场特意为她配了一部爱立信788电话,所以每当母亲用她自己电话给我打传呼的时候,我都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是她。
可相对于社会上更多的工薪阶级和我们这些青少年,基本还是都靠BP机联络彼此,或者是家里的固定电话。
因为当年有手机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满大街都遍布了各种中小公用电话亭。相比现在各种包月的低廉手机费,当年打公用电话也是不便宜的,尤其是长途电话,每分钟竟然高达8毛钱。
人人都带BP机,而带了BP机就一定要用公用电话回复,一下使得这个行业异常的火爆,基本不足百米就有一家电话亭。有些是独立的,可大部分还是些放在小卖店或书报亭外面的桌子上,这样老板还可以顺便卖些报纸饮料等提高营业额。
这里有个特别有趣的地方,就是当你打给别人传呼后,就要在电话旁安静的等待对方的回拨电话,往往这个时候有趣的事情就发生了。
正当你焦急等待对方回复的时候,往往会突然冒出一两个也继续打电话的陌生人。如果你让他用电话,就会导致你等待的电话打不进来,处在一个占线的状态。
如果你不让别人用呢,老板又不回同意,毕竟人家是靠这个生活的。
还有一种尴尬的情况,就是你等待回复的电话的时候,接起后的电话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而是在不知多久前,也用这个电话给别人打过传呼的人的回复电话。
有一件记忆特深的电话趣事,当时的场景大致如下:
一个20岁左右的小伙接到回复电话后,大嗓门道:“喂老姨啊,你在哪呢,我妈说今天晚上你来我家,吃完饭一起给我姥烧纸。”
“奥,上你家啊?几点啊?”(对方说话的内容我听不到,完全是根据这小伙的回话猜测的大概意思应该如此)
“对,晚上先上我家吃饭,我妈炖的胖头鱼,吃完了跟我爸和我二舅一起给我姥烧纸去。”(小伙此时并未发现电话另一端并不是自己的老姨,也许是曾经也用同步电话呼叫过的另一个人的老姨。更加凑巧的是,对方的女人也有外甥,而且嗓音也几乎相似。)
“哦,那大概几点啊?为啥今天烧纸啊?”(还是我的猜测)
“我也不知道啥日子,反正我妈让我告诉你的,晚上头5点到我家就行。”(小伙儿仍未发现异常)
“等等,你刚刚说给谁烧纸?给你姥还是你姥爷啊?”(继续猜测)
“给我姥啊,我姥爷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小伙儿被问的一脸懵B)
“你谁啊?你不是xx吗?”(对方的情况可能正是相反,母亲在世,父亲过世了。)
“啊?你不是我老姨吗?给我姥烧纸啊!”(小伙儿开始觉得不对起来)
“你他妈谁啊?我妈活好好的,你妈才死了呢!”说罢对方抢先挂断了电话,而这最后一句因为嗓门的突然升高,我的确听得清清楚楚。
“老姨?喂?喂?你不是我老姨吗?咋还骂上我了呢”挂断电话后他还又尝试确认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最后的结束语竟然是一句:“我C你M的!好象是打错了,嘿嘿嘿嘿”放下电话看着周围几个人惊讶得面部表情后,他自己反而不好意思率先笑了起来。
......
我和春丽走出饭店后来到街对面一家小卖店,春丽刚到门口就拿起一部座机电话,按着呼叫她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我则出于礼貌走进小卖店想跟老板打声招呼,一般使用电话前要先跟老板知会一声,不然会让人家误会你偷偷打完电话后,如果不被发现你会一走了之。
这间不大的小卖店大概十几平方米的样子,屋顶正中央接了一盏昏暗的电灯,屋内放了四个古董级别的货柜,货品的种类自然不多,几乎都是生活必须用品。门口放着一张掉漆的黄色桌子,上面摆放着三部因为长期暴晒导致掉色的座机电话,牌匾下方的玻璃上帖子四个红色大字——公用电话。
老板是一位50岁左右的大姨,微胖的身材穿着一件朴素无袖褂子,从质量判断这件上衣不会超过二十块钱。
“大姨我打个电话,在看看烟。”我进门后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隔着玻璃柜台想挑选一盒没抽过的香烟。
“哦,你打吧小伙儿。”
发现屋里还有个男人,整跟大姨喋喋不休的讲着什么,听口音不像是东北人,更像江浙一带的口音,边说着边递给大姨一件黄色的东西。
这男人个子不高显得有些瘦弱,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带着副斯文的黑款眼镜。
“大姐你也看这么久了,我要不是遇到困难是不会卖的。这东西绝对是真的,你自己再好好看看。”男人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打断思路,仍旧滔滔不绝的说着。
“大兄弟啊,我不是不信你。可...可我这是小买卖啊,哪来那老多钱啊?其实我还真挺稀罕这东西的。”
大姨一脸诚实的表情已经深深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看样子她是打心底看上了这件金黄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