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师也大吃一惊,严肃地说:“这件事很严重,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谁都不准乱说。”
然后她把我和旭林喊到办公室,走出教室时我一直低着头,对旭林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走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小雨,打在芭蕉叶子上沙沙作响,如同夜里飞虫扑打翅膀,错落有致。
教师办公室外的那盆蝴蝶花似乎也开过了,记得昨天经过这里时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今天它却已经凋谢,留下干枯的花瓣陷在泥土里,正在挣扎。
黄老师首先开口说:“允霜,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学生,我更不相信你们会做出这样错误的行为。”
我仍低着头说:“不是真的,我们只是好朋友。昨天晚上我的眼睛犯病,旭林只是安慰我而已。”
我看了看旭林,他的脸上还是一样的惨白,毕竟他是为了帮助我才那么做,他只想给我安慰,现在他却成了别人笑话的对象。
真的很对不起,也许我根本不该出现。
我和你是两个不同空间的人,在交集之时却面对着分错的结局。
我们只相信缘分,相信停在我们之间的那段真挚的友情。也许我们是错了,这个世界不允许有太亲密的友谊,因为友谊是有限度的,一旦超出了界限那在别人眼里就是不道德的,或者说是“缺德”的。
黄老师说:“快就到期末了,这件事若让学校领导知道后果会不堪设想,既然没有这件事,我会维护你们的利益。”
旭林和我一同从办公室出来,穿过芭蕉林的小道,这小道上似乎凉了许多,蹲在枝上的小鸟也垂着头不再歌唱。
回到宿舍,我们都在沉默。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旭林突然问我。
我感觉到一阵暖意说:“对,我们不会被别人的谣言击败,我们只相信自己,因为这些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旭林对我微笑地点点头。
解翔来到走道上,他大咧咧地问:“允霜,你没事吧?今天看上去脸色不好,生病了?”
我不太想回答地说:“我没缺耳朵、鼻子,腿也没少,能有事吗?”
解翔说:“我就知道你允霜福气大,几次被提到办公室连头发也没少一根,这次事情是大了点,不过你还是可以应付的。”
“你是希望我有事哦?而且你也相信张哲说的嘛?”他竟哑口不答了。
我很不客气地说:“我警告你,你若再提这件事,小心我的拳头不认人。”
那几天班上的同学看见我和旭林进教室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来看我们,王琳见到我就避得远远的,还有那该死的特工张哲,也象害了瘟疫一样躲在他的龟壳下。
我和旭林仍然一起进食堂吃饭,一起到操场上打羽毛球,一起下自习,一起温习知识,一起回宿舍……我们还是不去理会那件事情,渐渐去忘掉它。
可是我们心里都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可以不去想它,但却不能忽视事情曾经发生过,绝不可能。
有的时候不要太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做一件事只要值得就行。我们都是生活在这个空间的使者,自己给不了自己评价,别人也给不了。要坚信自己的灵魂,崇尚自己的信念。
暑假来了,我考完了最后一科物理,没来得及跟旭林说一声再见就赶大巴去了。我心里是不想回家的,但我无处可去。
村子里的秧苗已经插完了,点缀着淡淡的嫩黄色,路边的野花昂扬起头,似乎在为忙农们的辛苦而带给他们安慰。
只是村头那间破屋子还是老样子,尽管我十岁那年爸爸修葺过,已经不会漏雨了,但东边的那几根椽子已经露在外面,土墙也坍塌了一段塞住了水沟。
我走到阻塞的水沟旁边,看到沟里幽碧的水,绿得刺眼。发出了一阵阵得恶臭,水里的那些小生物来来回回地游动着,留给我一阵阵的寒意。
我想起了课文中“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个成语。难道家里没有人吗?那爸爸妈妈去哪了?我急忙跑进屋,厨房里一滴水也没有,盖子上留着一把翻倒的空水瓢。我走到内屋,看到爸爸睡在床上,他在喝酒,地上还歪倒着两个空酒瓶。我走到他面前,看到他乱蓬蓬的头发,胡须也长了许多,夹带着许多的白色。
爸爸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睛看着我,象患上重病的老翁虚弱地说:“霜儿,你回来了,爸爸给你做饭去。”
他一手握着酒瓶往嘴里倒酒,一手按在床边想要坐起来,他试了几次都躺倒了,酒洒湿了他的衣服。
我把酒瓶迅速夺过来,大声说:“你不要再喝酒了,家里什么也没有吃什么。”反手一掷,酒瓶撞在墙上打碎了,酒洒了一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买酒去。”爸爸一边指画着一边说,双眼闭紧着。
我坐了下来,毫不在意地说:“我不会去的,你若想喝酒你就自己买去,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你买回来一瓶我就丢一瓶,你有钱就去买啊。”
我把书包放在我的房间,隐约听到爸爸在嘀咕:“我的儿子竟然不听话了,长大咯,学会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嘿嘿,你不帮我买酒,我自己去买。”
才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是铁盆被弄倒的声音,我担心他会摔倒在地便走进了屋子。他趴倒在地上,手按着的地方留下了一块血迹,那斜靠在墙角的铁盆也反扑在地上,我注意到地上的碎玻璃片,知道是他的手被划破了。
“霜儿,来扶爸爸一把,我不要你去买酒了。”他把另一只手伸向我说。
“爸,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令我失望,你现在的样子与街道上的乞丐没什么不同,你的坚强,你的毅力全都放哪去了?负着一大笔债你都把它还了,那时候的你真的很坚强,而如今的你如此颓废,不仅是外人,就连我也看不起你。”
爸爸就墙靠着,疲惫地说:“爸爸已经尽力了,我为了维持这个家起早贪黑地忙碌着,想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可是没有人能理解我。你姐姐被你妈赶出了家,至今下落不明,我已经够焦急了,你妈也瞎凑合离家出走了,这样的家我没有信心再维持下去了。”
他居然哭了,而且当着我的面哭了。
“爸爸已经累了,只想早点解脱。”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出他的心里话,确实我一直都不好,忽略了他。是他坚持我读书不惜跟妈妈吵架还挨妈妈的打,也是他在妈妈把钱输光后只是回避她而没有骂她,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而做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我把爸爸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找来药给爸爸包扎好被划伤的手。
我轻声地说:“爸爸,你睡会儿吧?”他点了点头。
我收拾了这乱糟糟的屋子,看到爸爸还在熟睡,我便回自己的房间。偶尔瞥到了妈妈的房间,我走进屋去,里面的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我用手试了试,没有一点灰尘,我知道是爸爸收拾的。他一直都很爱她,这我明白。只是他内心的苦楚和无奈我们都忽略了,一贯地去责备他,却从来没有为他想过。
也许也正是这样,我对他才那么陌生,甚至再也不想见他。
我做好了饭菜摆在桌子上,爸爸还没有醒来,我坐在椅子上等他醒来,竟连我自己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一片漆黑,我以为我的眼睛又犯毛病了,看到对面邻居家亮着灯,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把饭菜收了起来,走进爸爸的房间,我轻轻地推了推爸爸,“爸爸,爸……”
他仍没有醒,我碰到了他的额头很烫手,知道是发烧了。我立即跑出门把劳叔叔请来了。劳叔叔叫劳静晗,有很健壮的身体,圆脸而鼻尖少往上翘,经常穿着黑色西服显得他更加年轻。劳叔叔给他打了一针,还挂了水。
我心急如焚,忍不住问:“劳叔叔,我爸爸他没事吧?”
劳静晗说:“放心吧,我在这方面还是专业的,你爸只是酒喝多了,打了针吃点药就没事了。我先回去了,水输完了把针头拔掉就行了。”我还没有谢他,他就走了。
我一直守在床边,看着输液管里一滴滴往下滴的液体,就如同他之前流下的泪,无声无息。我握着他的手,粗糙得很,他就是用这双手养活一家人的,那应该付出多大的艰辛?第二天清早爸爸就醒来了。
他说:“霜儿,你还是去睡吧?”
“好,有什么事就喊我。”我起身回自己房间去了。我拉开抽屉看到姐姐送给我的那只木雕像,上面刻着我小时候的样子,笑得多可爱。姐姐现在在哪?她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个弟弟?我不经想要哭出来,可是我的高傲让我把这只木雕塞进抽屉锁上了。
爸爸的精神好多了,我收假的时间也到了,临走时爸爸还帮我整理了衣服,然后他从床下拿出了一双鞋子给我说:“爸爸上次没有钱,所以没有给你买新鞋子。这双鞋子是你妈妈买的,穿上吧,那双旧的鞋子已经没办法穿了。”我把鞋子放好,爸爸转身就回屋子去了。
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幻化成一幅幅画面,心里凉凉的,我忘记了该怎么快乐。
我不想冷漠,也不想要孤寂,所以我要放开去接纳,抛弃我的自卑,把它埋没在风里,诅咒它永远不要回来。
可是我拿什么来关心爱我的每一个人,在我的意念里除了看透那些丑陋之外什么也装不下,可怜我没有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