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爱恋总是藏不住的想表达,两人日日往来书信,三天两头相聚,即使是生意交往的大家族公子,也终于引起了纷纷议论。花边小报在吴家断后的一时辉煌之后,再次创造了吴家公子断袖的繁荣。
游矢被老人们围着质问,尤其是老头,隐隐的从上次的谈话中觉得这个小道消息不假,虽然游矢立即反驳,以命赌咒,大家还是将信将疑。这个时候,他更担心吴钟,老头只是说说他,吴钟说不定已经被打了。
他猜的没错。吴钟没有被质疑和询问,直接认定了这个事实,因为吴父知道,她做得出这个事,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儿子,她不是啊!在挨了数次家法之后,吴钟伤痕累累无法站立,但她始终否认,她害怕,害怕父亲真的疯了,父亲要是想的话,弄死游矢也说不定。
“钟儿,你和老爷认个错,承认了吧,他不会怪你的,都是那个什么游家的错,不是你的错啊!”母亲总是软弱,从父亲娶妾,到逼她改女为儿,这么多年,她从没站到吴钟这边过。
“她认什么错!她有志气的很!以为自己伟大呢,抛弃家族,舍弃父母,为了个男子什么都不要了,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就算是狗做不出这反咬主人的事来!”父亲生起气来还是这么可怕,打了你还要受无止尽的辱骂,小时候那些温柔的画面,常常让吴钟觉得是幻觉。
身体好像变轻了,好困啊,我是不是要死了,真是有点舍不得...模模糊糊间,吴钟失去的了直觉,尖叫声、哭泣声、叹息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让吴钟知道自己只是晕过去了,只是重新回归了吴家长子的位置。
游矢去拜访了吴家,被吴家赶了出来,勒令不要再出现。他知道自己现在去对吴钟不太好,但是,吴钟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听说他受了家法,生了病,然后就再没下落,所有地方都打听不到。
游矢每天都去吴家附近转,回来一脸沮丧,老头看着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问他他也不再否认,老人们默契的不再说什么。坊间消息越传越离谱,都在猜测吴公子的状况,说私奔的,说监禁的,还有说已经被打死了,游矢每天都胆战心惊。
男子相恋本就视为不齿,还闹的这么大,吴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吴父思虑再三,决定面见游矢,商量一些事情。
对于吴家的邀请,老头是十分的不赞成游矢赴约,毕竟有钱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做,但游矢是肯定会去的。
游矢知道吴家可能会严刑拷打他、关押他甚至杀死他,毕竟官商相连,一个市井小民,过个一年两年就再没人记得了。但他没想到,吴家是要与他合作。
当吴父说出,吴钟是女儿身时,游矢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吓到了吴父吴母,他们一直以为,吴钟已经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做了,吴母当即大哭,不停的说着自己愧对孩儿。吴父也安静下来。
游矢当即下跪,向吴父求娶吴钟。既然吴钟是女儿身,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迎娶了,以前总不敢想未来,总担心分离,现在隐约感觉两人可共度余生。
“吴老爷,我发誓!要是您成全我和吴钟,我一定在都城好好干,为吴家的家业添砖加瓦,生为吴家,死为吴家。”
不是吴老爷不相信游矢,他也曾少年,这种冲动的话,他年少时没有说千遍也说了百遍,最后能完成的寥寥无几,这是祖宗的家业啊,他实在不放心。
虽然吴老爷和游矢说了很多,但大多都是些无用的言论,没有一句话关系到他与吴钟的事情。可能我太着急了吧,人家做父母的肯定会舍不得家里的独女,何况吴钟那么聪明优秀。游矢默默的想。
谈话并不愉快,吴老爷和游矢都这么想。
踏进家门,老头和老教书他们都静静的等着游矢,看着老人们急切却尴尬的眼神,游矢勉强笑了笑,撩起袖子说:“放心吧!看看看,我身上好得很,吴老爷也不是什么猛兽,还是很好打交道的,我们聊了会天,虽然他不喜欢我,但还是告诉了我吴钟的消息,她挺好的。”
老头摸着狗子,喃喃的说:“你的事,我们老人也不想管太多,怕拖你后腿导致你日后后悔。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们就安心了。”
游矢:“放心,我怎么着也要给你们报恩养老啊!哈哈哈,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去歇着吧,这么不相信我的功夫,等到这么晚,等钱家人知道要来骂我的。”说着一个一个拉着他们去房间休息。
吴老爷带着哭哭啼啼的夫人回到家,面对的是乱成一锅粥的仆人们,因为吴钟听说父亲去找游矢了,疯狂砸门,各种破坏,不仅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还差点拿刀和看守打了起来,最后还是被众人合力绑在了房间里,但是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又裂开了,还添了大大小小的新伤,不肯上药,拼命哭。
人心都是肉长的,吴夫人哭的不成样子,吴老爷心里也不好受,支开了下人,打算和女儿好好谈谈。
“孩子...”吴父苍老的声音止住了吴钟的哭泣,“从你出生,活过一岁,到学语,到亭亭玉立,每一年,我都是既担心又惊喜,那时一时图快,也为了面子,将你说成男儿身,后来你一点点长大,越长啊,越像我的男子汉,大家都夸你,都赞你,我就觉得,让你做个男儿,又有什么不好呢,你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听到这里,吴钟欲语却堵在心口,只能化作声声呜咽。
吴父还在继续说着:“我对你一向严苛,我怕你不按我给的路走,我怕我这个最大的谎言被拆穿,你一直乖巧听话,让我很安心,但是,直到这几天我才知道,你是恨我的!这么多年的禁锢,让你觉得我是恶魔,不是父亲。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你是我的孩子,我养大的、教大的,为什么我就不能管呢?我做错了吗?我为了家族为了商业做错了吗?我想了想,可能我错了,但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我都不后悔,因为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担得起这个结果!”
吴钟看着父亲看似认错,实则开脱的一番话,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在父亲看来,她不仅是家族的荣耀,还是自己的物件,可以随意捏造改变,只要是为了他好。吴钟长长的叹了口气,可笑,堂堂一个人,活得像仓库的里的货物,而卖主竟是自己的父亲。
吴父看着女儿,呆滞的眼神没有变化,他精心培养的商业之子,未来吴家的继承人,为了一个男子,落魄到这个地步。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退步了。
“钟儿,我没有伤害你的意中人。”吴钟抬起头,看着父亲,她知道,这是父亲要和解的意思,每次谈生意,他都告诉自己,如果想谈不下去了,想退一步,就要先说出让对方当下最在意的事,然后再慢慢说条件。
“所以父亲,要怎么才同意我们?”看透的吴钟直接问。
“不愧是我的儿子!”就算知道事实,也不肯承认事实。吴钟现在听到这个“儿子”更加不是滋味。吴父没有注意自顾的说着自己的话:“看为父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这辈子,我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每天让我提心吊胆的谎言。既然你不愿意走我安排的路,我也不强求,游矢那个家伙我见了,确实是个嘴皮子厉害、会做人的家伙,你们要成亲我也答应,但是,在你们生下吴家的嫡亲外孙之前,绝不能说出你们的关系,和你是女子的事。”
“你疯了!你还是我爹吗?是一个父亲吗?”吴钟不敢相信,就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就这么抬不起头吗?就这么委屈求全吗?哪怕女儿不明不白的和人成亲,没有名分的生孩子,也要维持他那个可笑的谎言!“难道我作为一个女儿在你心里就半点地位都没有吗?我到底和男子差在那里?!!我喜欢经商,我谈生意做买**其他人好多少倍!我为什么要活在男子的衣服下啊!!!我为什么要送自己的孩子给你折磨?!!!我要是没有儿子呢,我就要当一辈子男子吗?就算我有儿子,我也不会送到你手里让他走我的后路!!!”
吴钟的咆哮让吴老爷惊奇,往日里安静秀气的孩子,才几天变成了这样。但是再狂妄也是他的孩子,老子还能没有治小子的办法吗?吴父定了定神说:“钟儿好脾气,我这又不是只为我自己考虑,你要想想你的意中人,难道你们甘心就这么断绝往来了吗?难道你不担心钱家吗?游矢还带着一群老人呢,他绝不会想这么早失去未来。”
打蛇打七寸,吴钟早就做好了一死了之的决定,但是游矢不能,游矢重情重义一定不会放下老人不管的,他不能死,父亲会让他接下来的日子都活的生不如死,也一定会打压钱家。
吴钟的沉默让吴老爷知道了结果,他又成了慈祥的父亲:“钟儿,过几天,我会让他来看你的,你们商量一下,这样两全其美,像现在这样,你们两个男子相恋,全城都在取悦你们,难道你乐意吗?就算公布了你的身份,又有几个人会信呢?我也是为你考虑过的。”
吴父蹒跚的蹲下,解开吴钟的束缚,绕开一地狼藉出门了。留下吴钟静静的思考着,艰难的选择。
没过几天,吴钟身子好点了,吴父果然带着游矢前来,两人许久未见,看着有些憔悴的彼此,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说了些家常话,吴钟犹豫着还是开口了:“游矢,我爹,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游矢不敢相信,说话都结巴起来:“真的?怎么会?我,我,那他怎么,怎么没和我说啊,我一路过来都没说,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是是条件的,说出来,我都怕你笑话,看着体面的家里,实则...”
“到底是什么条件啊?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吧,我再想其他办法。”
“你哪来的其他办法,我爹固执,不听他的是不可能的。”
吴钟咬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完都不敢面对游矢。
而游矢,更不敢面对吴钟,这事如果吴钟不在乎,他也豁得出去,毕竟自己孑然一身,别说入赘了就是给吴家做牛做马只要能和吴钟在一起,就行了。但是,他做不到啊,他做不到这个条件。
“吴钟,对不起,我有事瞒着你!”游矢知道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了,因为太多事情来的太快太急,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天残。
他逃避吴钟急切的眼神,无奈的说出了自己作为男儿的耻辱。说完也不敢看吴钟。
“呵,呵呵呵...”吴钟居然笑了,吴钟掰过游矢的脸,笑着说:“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命了!这就是命啊!原来我们本来就没有退路。”
游矢看着吴钟眼中含泪的笑着,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但我从来没放在心上,遇见你之后,我以为自己喜欢的和别人不一样,但我知道你女子后,我才知道,我喜欢是你,和所有其他都无关。但是我怕过,怕你知道这个事后,接受不了,所以我从没想过能和你过一辈子,只要你喜欢过我,就行了。”
吴钟有些生气,说:“你是喜欢本身的我,我又何尝不是喜欢本身的你,难不成在你心里,我也和其他人一样,会因为你的不好厌弃你吗?我从来都是想着一辈子,我走出这一步后的每一天都在为我们的一辈子着想。你也不用说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事,要是我用这个说你,那我算的上是男不男女不女了。”
两人一通牢骚后,相视而笑,本来中意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我看中了你的皮相,也喜欢和我共同的思想。
两人最终还是道别了,这一别,就再也不会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