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重重地踢向身后的柱子,房屋塌陷一半,原本没入柱子里的匕首快速出鞘,顾云尚一剑格挡,却见黑衣人趁着房屋塌陷引起的灰尘,一个跃身,在深夜里消失无踪。
黑衣人迅速回到府邸,一个纵身轻轻落在一处雅致院落中,她熟练且迅速地摘去脸上的面纱并脱去身上的黑衣,两指一并,将黑衣及面纱烧了个干净,自己则如若旁人般回到房中的床榻上。
月色当空,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在她的计划之中,床榻上的辰皎抱着双膝,房中的黑暗竟让她产生了一丝恐惧……三个月前,
还有两日就是段凌风的生辰,前一天辰皎悄悄将她和段凌风的头发缠在一起,让段彧找了工匠,在府中选了一块品色上好的白玉,要求工匠将头发烧尽玉佩中,这道工序费不了多少工夫,辰皎也不太着急,跟段彧交代了只要在段凌风生辰当天打造好即可。
段彧的办事速度极快,下午就将打好的玉佩交到辰皎的手中,她把玩了好半天,想着就在段凌风生辰当天送给他就好了,毕竟自己也不会什么女红之类的。
傍晚,段凌风回府,一边更衣,一边问着辰皎在府里的情况,毕竟辰奕寒行刑的日子已然逼近。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辰奕寒行刑的日子就是段凌风的生辰,段凌风早就明令禁止在府里告知辰皎外面的事情,而且也不让戚非非进府,这丫头向来就是成事不足的,万一辰皎知道了辰奕寒的事情,她的伤势虽然已经好了,但到底还不能太动气,他真的害怕辰皎会做出什么来。
段彧回禀着辰皎的情况,得知辰皎打造了一块玉佩给段凌风作为生辰礼,说是给段凌风的一个惊喜,闻言段凌风不免轻笑着摇摇头。
“夫人晚饭吃了吗?”段凌风心想,这会回来还算早,如果还没吃的话,就跟她一块吃了。
段彧看了看天色,笑道:“回将军,还没有。”
段凌风只轻轻嗯了一声,换了一身蓝色常服,抬脚往辰皎处去。
房中的辰皎手里正把玩着段凌风送的韶华扇,这是他们婚后他赠送的第一件礼物,手感极好,如果自己可以用武的话,这定是把趁手的武器。
虽然辰皎肩膀上的伤已经好了,但陆太医还是极力要求她再静养,可她已经静养了半年之久了,更何况陆离也说了,她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她尝试开合扇子,然后啾啾两下,她面前的花瓶瞬间破碎。
段凌风还没进屋就听到碎裂的声响,他急忙跑进屋,辰皎见到他进屋愣了一下,赶忙收回扇子,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段凌风紧张的走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回事?”
如意等人听到了动静赶忙跑进屋内,惊讶地发现花瓶的残骸。
辰皎当下不敢说是自己想试试看扇子武器是不是称手,只见段凌风摸着她有些微凉的手,顿时气氛紧张,如意等人下跪愿受任何惩罚:“将军,是奴才不好……”
“不是,不是……”辰皎摇头解释道:“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不怪她们。”
“你有没有事?”段凌风一点也不心疼花瓶。
“没事,是我在玩扇子,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辰皎拿出扇子解释道。
段凌风失笑,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淡淡地对跪着的如意道:“起来吧。”
“谢将军,谢夫人。”如意如同大赦地起身感谢。
辰皎有时候也挺反感古代这种动不动就下跪认罚的举动,段凌风拉着她的手扶她坐下来,不一会儿如意等人就端来了晚饭。
“你这些天都很忙?”原来以为段凌风不过是个世袭将军,又无实权,每天除了混吃等死,没别的事情。
段凌风轻笑着,身上的疲累瞬间化为乌有,说道:“还好,主要是南国使团的事,桑庆带着他们尊贵的公主来京,事情也不算多。”
“和亲?”辰皎想到古代带着公主来别的国家,多数是和亲。
段凌风只是摇摇头,为她盛了碗鸽子汤,说道:“南国和云国都是泱泱大国,不存在和亲的。”
辰皎接过碗,倒是不太理解这个说法,拿起汤勺喝了口,问道:“那他们来云国干什么?”
南国和云国一向是针锋相对的,听说段凌风的先祖段世墨以一代战神将云国防线牢固,南国才没有办法进攻,大约平静地度过了六十余年,如今的段凌风没有武功,更加没有段世墨的实力去保护云国。
“联姻。”段凌风笑了笑道。
辰皎略略皱眉,南国这个时候来联姻,是因为云国要选举下一任君主吧?这南国公主身份尊贵,定然不可能下嫁臣子的,那三个候选人必定是南国公主的理想夫婿。
“陛下要设宴招待南国使团,这两天我可能都要呆在宫里,你记着我回来之前,先不要出去,我会让苏晟看着这边,有事你就让段彧传信给我。”段凌风细心地夹了一块肉片在她的碗里,就算是这半年的静养,她依旧瘦的可怜,脸色也仍是苍白的。
辰皎知道她的身份低下根本进不了宫,不过她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段凌风既然都帮她安排好了,当然不能辜负,只是她隐隐觉得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发生,前些天的那个黑衣人,她心里一直有个不大不小的疙瘩,宣武门,是否跟父亲有关?
“我父亲……”辰皎想了想道:“他最近可还好?”
段凌风先是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没事,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我进宫后去看看他。”
“嗯。”辰皎点点头,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父亲现在是犯了大罪,段凌风能让他过个好日子已经算是不错了,更加不能要求太多。
两人吃完晚饭后,段凌风带着辰皎在院子四处晃了晃,便上榻休息。
床榻上的辰皎心里有些事,但也不好让段凌风帮忙,不如等到南国使团的事情结束后吧。
次日,段凌风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拿上衣服边走边换,出门前对如意和段彧交代了几句,辰皎在卯时三刻醒了,她的生物钟一向如此,除了她重伤昏迷,平常多晚睡,第二日都是卯时三刻,不差分毫。
段凌风进宫没有立刻去觐见陛下,而是转身去了天牢,看望辰奕寒,想来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如今的辰奕寒已经是强弩之末,在牢房的日子也因为段凌风的疏通安排变得好很多,至少自己不再遭受鞭打,每日的饭菜也不再是馊水,辰奕寒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背着手仰头望着牢房的窗户,透着一星半点的光芒。
狱卒打开牢房的锁镣,段凌风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给辰奕寒行了礼:“岳父大人!”
辰奕寒赶忙回过身,将段凌风扶起,一脸的受宠若惊:“将军,你太折煞罪臣了。”
其实,看到段凌风来这里,辰奕寒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大限将至,每天他都在掰着手指算日子,他的死期终究是到了。
“将军,你能来看罪臣,罪臣真是感激不尽。”辰奕寒老泪纵横道。
在牢里的日子,不过是年过四十的辰奕寒却已然成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即便有段凌风的帮衬,也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辰皎的伤怎么样了?”过去的半年里,辰奕寒心念着的只有辰皎的伤,锥心穿骨,她竟是受了这么大的罪过,虽然他以前打她,打的皮开肉绽,但她依旧是倔强的,坚强的,从来也不曾喊过一次疼的,可是……
段凌风回道:“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武功也恢复了七八成。”
“那就好,那就好……”
辰奕寒欣慰地擦了擦眼泪,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能力,当时她女扮男装进铁甲学堂,他心里明白,辰皎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保家卫国,没有其他,如果雷明扬当真将她的武功尽数废去,那辰皎又该如何?
“后日就是你的大限,”段凌风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
辰奕寒倒是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点点头,原来他每每看到自己极其恐怖的死状,让他每日都提心吊胆,但知道自己只有仅剩的两天,却一点也不害怕了。
“前些日子,太子来看过我……”辰奕寒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按道理,太子醒来,辰奕寒谋害太子一事也就迎刃而解了,但厉闫没有说太多,好像因为中毒太深的缘故,忘记了一些事情,但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厉闫不说,旁人更加不知。
不过辰奕寒到底还是要死的,厉睿渊不会因为毒害皇子之事怪罪,也会以旁的理由,毕竟牵扯到芷阳宫,那是厉睿渊的逆鳞,一旦触碰,必死无疑。
段凌风没有说话,从竹篮里拿出一壶酒和几碟菜,辰奕寒一看到酒,直接斟满,仰头饮尽,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始终难以宣之于口,段凌风又立刻为他斟满酒杯,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段凌风夹了一个虾仁给辰奕寒,只见他突然抓紧段凌风的手腕,脸色凝重道:“将军,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你必定要小心一个人……”
辰奕寒回想着那个穿着杏黄色太子服的厉闫,他十分恭敬地喊着“太傅”二字,有疏远,有陌生,更多的是……深沉,辰奕寒竟然在看到他的同时,看到一个不可思议地场景,那是一个陌生的宫殿,上头写“崇文”二字,一个年轻男子嘴角扬着诡异且冷寒的笑容,指间夹着一颗珠润的白棋,一名身穿黑色常服,衣摆下绣着金色麒麟的男子,他半跪在地,对着那男子恭敬地喊道:“主子……”
仅仅到这儿,辰奕寒竟然将那年轻男子的容颜与眼前的太子比对起来,他们竟是出自一人,辰奕寒预知未来,更能知道过去,太子究竟在这件事上出了多少力?
辰奕寒不敢再往下想,他跪在地上,给段凌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段凌风要扶起他时,却听辰奕寒说道:“太子,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