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皎虽然不再噩梦缠身,但最近总会进入同一个梦境,一个男人抚琴,一个女人翩翩起舞,有一天那个男人搂着那满身鲜血的女人,突然从空中出现一个低沉的声音“杀了她”,男人忍痛无法下手,直到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直刺入女人的身体,然后慢慢化作血雾消失于空。
不知为何,辰皎醒来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男人手臂上那朵娇艳欲滴的血莲花,心里总有些疑惑,好像那梦境是她心底最深的记忆,自从胥林的事解决后,她好像开启了一扇久违的记忆之门,那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止于梦境?
黎昕端着一碗热汤推门而入,看到辰皎呆呆坐在床边,放下手中的热汤,走近她关切地问道:“又做噩梦了?”
辰皎回过神,冲她浅笑地摇摇头:“如今心魔已除,只是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往事。”
“燕昱让你吃完饭就跟他一起去国公府。”黎昕倒也没继续问下去,只要辰皎想说,她自然会说,强求而来的并不是真实,只把自己的来意说明。
辰皎走到桌边,用汤勺舀了口羹汤,微微皱眉道:“摄政王到底有何用意?”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说你跟他去了就什么都明白了。”黎昕确实也不知情,女人的第六感让她隐约觉得跟沈墨风有很大关系,她曾经看到沈墨风和燕昱单独会面,不能离得太近,只看到燕昱临走前留下了一张红色的喜帖,她女人敏感的嗅觉,那一定是国公府的喜事,极大的可能性是跟沈墨风有关。
辰皎总觉得有大事,而且跟自己有关,又喝了口热汤,问道:“地牢里的胥林还闹腾吗?”
黎昕先是一愣,自从胥林被关进庐州地牢后,辰皎甚少提及,就算他闹翻了天,辰皎也不愿提到这个人,然后道:“听燕昱的意思,好像最近消停了。”
辰皎微微皱眉,胥林还有别的筹码?
“这个老朋友真是不能让人省心啊!”辰皎眯起双眸。
“你是要见他吗?”黎昕不确定地问道。
辰皎喝完热汤后,觉得浑身舒服了很多,起身微笑道:“他不是一直吵闹着要见我吗?去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阴暗潮湿的地牢,一身囚衣,披散长发的男子站在窗口,仰头享受着难得惬意的阳光,身后传来一阵锁镣被打开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反而嘴角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辰皎看着男人的背影,嗤笑一声,身后的狱卒谄媚地端来一张太师椅,辰皎震了下衣摆,坐了下来,狱卒端来一杯热茶,辰皎勾唇接过,轻轻吹了吹热气,男人开口道:“如今你的排场真大啊!”
辰皎笑而不语,只淡淡地允了口清茶,难得在牢狱之中还能品茗到如此珍贵的香茶,看起来这些狱卒没少收受利益,不过,算了,这些事稍后交给摄政王一并处理了,让庐州焕然一新。
男人转过身,从上至下无不透着冷傲,他看着愈发美丽的辰皎,暗暗握紧双拳,原本一切都该是他的,可如今自己沦为阶下囚,这跟自己原本的打算并不相符,在这地牢里待了整整三个月,他始终没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在哪个环节里出了错。
“你还在苦恼自己为什么会输?”辰皎轻轻抬眸,眼神带着的不屑和可笑。
胥林紧握拳头,怒吼道:“你为什么会赢?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你到底是个什么妖魔?”
辰皎扬了扬眉,似乎对他的话并不在意,反而照单全收,笑意不达眼底:“那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赢我?就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你是胥林?”
“你割断了我的经脉,如今我还怎么赢你?”在地牢里,胥林没受到任何的伤害,但也逃不出去,他如同废人,这就是辰皎的厉害之处,不伤不杀,就只让你活受罪。
“难道你以为半入天境,就能与我抗衡?”辰皎自认在武功造诣上还能达到天境,但正如燕华所说,她的眼瞳术,以及特有的体质,半入天境也不在话下,却在旁人眼里,她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刚刚突破玄境的高手。
胥林悲怆地笑了起来,她说的一点没错,单凭体术,他就完全不是对手,更何况她还有雪魑给她的眼睛,如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雪魑为什么会给她那双眼睛?
没错,当年初见雪魑之时,他真以为是辰皎,但几番接触,他便敬而远之,那个女人的眼睛太厉害了,好像能让人永久活在梦境里,而且雪魑是一个清冷孤傲之人,除了对当时的门主多了一些好脸色,对谁,她都没有。
多年以后,他们十二骷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江湖八大门派齐集将巫骨门一锅端,他们的门主也是下落不明,十二骷有死有伤,并在最后一次汇聚之时,承诺永不相见!
他恢复了自己的身份,胥林,回到胥家之后,当时他看到的胥家,人丁凋零,他年幼的侄子遭人欺凌,他那个奄奄一息的大哥在临终之时,只有两个心愿,一个就是光耀胥家门楣,另一个就是好好照顾他唯一的亲侄子。
之后,他看中了雷明扬身上那种谄媚依附的奴性,忍痛将自己的亲妹妹下嫁给他,开始了他胥家和雷家之间的光耀门楣,他们分别一个在庐州,一个在上京,敛财,攀附权贵,胥家和雷家近二十年来享受了最荣耀的光辉时代,只是有一日,雷明扬在上京传来一封信时,他才真正发现,这世间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许多耳熟能详的名字开始油然在耳。
当他再次看到辰皎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美丽骄傲,但与那时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她更具女人味,他的样貌有所变化,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想要得到辰皎的心,虽然他想通过前世的那段过往牵制她,却不想她竟然因为那段往事而产生了心魔,困禁她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能听到她撕心裂肺地吼叫声,他明知道那时她身不由己,却还是要用那件事来威逼她,只为了得到她一次的顺从。
就当他以为万事俱备……
他抬起头,仰望着被无边黑暗吞噬的泥墙,不由得叹息,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辰皎,你还在查那第七个人?”胥林跌坐在地上,低声问道。
辰皎从容不迫地勾唇:“你并不知道。”
胥林苦笑着点点头,她说的很对,可那件事不仅她在查,就连当初沦为战俘的闫焱也是一样,都很想知道那七个人的真实身份。
“你见我不会只是想说这些吧?”辰皎清冷地眸光看着坐在地上的胥林。
胥林抬起头,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若是那时她真的成为他炼制的鬼兵,这双眼睛会不会还是如此好看?
“你再次来到庐州,想必是去参加沐家的婚礼吧?”胥林幽幽开口道。
辰皎几不可察地蹙眉,心想着燕昱多次传信于她的真正用意,沐家的喜事就是婚礼?当初沈墨风前往国公府借兵,难道谈妥的条件就是婚礼?那他去百里城刻意向自己表白又算什么?
胥林笑着摇摇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早就察觉沈墨风和辰皎之间细微的牵绊,辰皎也是人啊!她难道不能从端木忻的阴影中重新获得新生?只是沈墨风当真是辰皎最终的良人?
“不知道你可找到了秦蓁?”胥林有意地问道。
辰皎眯了眯眼,然后莞尔一笑:“你不会以为秦蓁就是你最终的王牌吧?”
“当然不会,毕竟我输了。”胥林终承认自己的失败。
“可当初你不是认为用秦蓁就能够牵制住我吗?”辰皎一语道破道。
胥林猛地抬头,探究她到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辰皎轻轻滑动茶盖,嘴角上的笑意依旧不减,缓缓道:“秦蓁不就是你安排好的一场好戏吗?”
“你……”胥林低下头,不敢直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辰皎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放下茶杯,起身走近胥林,俯身道:“怎么说呢?秦蓁的落河不就是第一场好戏吗?”
胥林浑身一怔,只听辰皎继续道:“其实一开始秦蓁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我的诸多怀疑,之后我同为舞姬的身份在她身旁,明示暗示,只觉得这女孩儿有些死心眼,又加上计心瑶的助攻,更使得秦蓁的一颗少女心落在我身上,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辰皎眼睛斜睨着他,看到他因为被知晓秘密而感到害怕的发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让秦蓁的一颗玻璃少女心,付之流水的,正是因为你。”
“我……”
“从你让秦蓁变成你风月楼的舞姬,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你知道她是沐家失踪多年的嫡女,或许嫡女的失踪本就和你有关。”辰皎咬紧了最后的一句话。
胥林倏然抬头,直摇手,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收留她,在查到她是沐家的人,才让我有了别的想法,而且这些年,我对她从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就连胥川跟我提过多次要收房,我都没有同意。”
辰皎冷哼道:“那是因为你想利用秦蓁来达到霸占整个庐州的目的。”
“我……”胥林低下头,表明了辰皎的话是真的。
一旁听到此的黎昕,生气地上前道:“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胥林悲凉地仰头笑了起来,是啊,他死不足惜,秦蓁的事他也有后悔过,但他当时一想到可以很快拥有辰皎时,他就昏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差点就连秦蓁被胥川私自送给那个变态的黄员外都不知情,好在那时辰皎在,救下了秦蓁。
辰皎拦住愤怒的黎昕,摇摇头,黎昕不解地看着她,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辰皎还不愿动手杀了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