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船花舞将辰皎安排好后,交代了一切事宜,便去往皇居奏禀神代海棠。
辰皎入住后,明月端来了茶水,琉岛的习惯是在玄关处脱鞋进出,礼仪太过谦卑,委实让人不习惯,明月给辰皎倒了杯茶,递给她后,嘟起小嘴道:“小姐,这琉岛的礼仪比起中原也太繁琐了些,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原本在想事情出神的辰皎,被她的话逗笑了,亲昵地刮了她的鼻头说道:“怎么?你不喜欢?”
“风景倒是能看,但这礼仪,这坐姿,还有这里竟然连个床铺都没有,席地而睡吗?”明月纤指一伸,指指这儿不满意,指指那儿也不满意,横竖她待不上几天的感觉,
辰皎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淡淡允了口茶,明月递了一块糕点,又问道:“小姐,那个老和尚,您跟他认识?”
“不认识。”辰皎摇头道。
明月嘴角轻轻一扯,说道:“不认识,你警告他?”
“他的确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我肯定不认识他,警告他不过是为了不让他在我们做事的时候乱插一脚。”辰皎眼神微冷。
明月微微点头,他们原以为来到这琉岛也总算是个平静之地,可目前看起来琉岛的政况比起现在的云国还要复杂。
“你不用太担心了,刚刚我不过随意提点他几句,他看样子是个聪明人,至少我已经跟他表明了立场,管他想在琉岛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与我们毫无关系,目前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只是琉岛的战船。”辰皎说道。
“但那个老和尚,小姐确定他不会?”明月有些不放心道。
辰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道:“放心,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他一开始不也在跟我以示警告吗?看起来,我们的目的是共同的,只要我不破坏他,他自然也不会破坏我,或许他也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小姐说的如此深奥,看来明月一时间还跟不上小姐的思路,不过小姐想做什么明月必定鼎力支持。”明月一脸认真地说道。
辰皎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明月俏皮一笑,忽而想起什么,说道:“哦,对了,小姐,刚刚我看到风颜卿回来时,阴沉着脸,不知道他跟那个什么织田的说了些什么。”
辰皎刚送到嘴边的手停滞在空中,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如今明月又提起风颜卿,她不禁有些背脊发凉,那道冰冷的声音正盘旋在她的耳边,还有那鬼魅般的眼神,实在令她恐惧。
明月发觉她的不对劲,轻轻拍了拍的手,触碰一下,明月惊觉她手在发抖,还很凉,从明月的记忆里,没有人或事能让辰皎这么害怕过,轻声问道:“小姐,你在害怕?”
辰皎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胡说八道。”
明月眯起双眼,看着辰皎极力掩饰,回想着刚刚说过的话,难道是因为风颜卿?明月恍然地挺直腰杆,原来能让辰皎如此恐惧的,竟是风颜卿。
辰皎依旧拧着眉头,不知风颜卿是否真的看到了什么,又或是感觉到了什么,提着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她又不敢问,怕自己暴露什么,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想看看那织田仓颉到底是个怎样熟悉的人,跟风颜卿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想到此,辰皎也就是自我安慰了一番,深深舒了口气。
明月见辰皎也不再害怕,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心里却形成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她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说道:“小姐,你说这神代公主何时会见我们?”
“三船花舞已经去禀报了,过不了多久,毕竟她肯定也有她所求之事。”辰皎微微一笑道。
皇都,一座栽满了樱花树的院落,轻风拂过,落下满地粉白相间的花瓣,满院里充斥着清甜的花香,三船花舞正矗立着站在院中央,等待里面的人回应着。
晌久,门从里面推移开,与之前在樱花林外见到织田家的女仆装束一模一样的女子,跪在地上,向三船花舞说道:“三船大人,公主此刻在会客,您请回。”
三船花舞微微拧眉,公主从不会推辞不见,看来里面一个更有来头的人,三船花舞只得抱拳说道:“请代为转告公主,三船花舞已来复命。”
女子应声道:“是。”
三船花舞没有见到神代海棠,自然心里有些计较,但不是计较公主,而是那屋里的另一人,如果在樱花林外只是一个下马威,那阻止公主与她的会面,就是一个警告。
女子回到屋里后,帐纱微微扬起,一个外罩红色唐衣,内里一件白色小袖,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撒在地上,宽大的衣袖伸出一只白玉如葱般的纤手,兰花一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胭脂,轻点在她娇嫩的唇上,微微一抿,竟是神来之笔。
纱帐外的柱子旁正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和服,肤色有些偏白的男子,腰上挂着一把随时准备拔出的长剑,微闭着双眼,一头黑而红的长发随风飘动,而他的正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腰束金色切平绪,头戴黑色垂缨冠,手上拿着一柄竹制桧扇,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看着女子轻轻快步对着红衣女子耳语了一番,红衣女子不过轻轻点头,纤手微抬,婢女便低着头向后退下,屋内只留他们三人。
中年男子不屑地看了眼站在柱子旁的红衣男子,说道:“如今连见个侄女都这么费劲,看起来你也是翅膀硬了。”
“叔叔这话好像有些过了,海棠只是一介女流,试问女流之辈如何能堪登大雅之堂,还不是要依仗叔叔?”神代海棠轻笑道。
“你知道便好,若不是你的那几个兄弟弑父杀君,为夺皇位不择手段,叔叔怎会舍弃他们,而执意拥立你,你得明白自己的分量到底够不够资格?”神代信友冷哼道。
神代海棠掩嘴一笑道:“叔叔不提,海棠都快忘了叔叔的这份大恩大德,不过如今叔叔也该明白一个道理,海棠后背并无任何可用之人,叔叔手握京都重兵,再加上大将军的兵马,海棠若有任何动向,叔叔必定会先发制人,以求稳妥。”
“你明白最好,”神代信友欲上前时,一道兵刃之光刺入他的双眼,神代信友微微拧眉看向红衣男子,他并没有拔刀,只是露出一小截剑身,以示警告,神代信友抬起的脚缓缓后退了一步,深吸口气,眯了眯双眼,看着红衣男子,想到:自从这丫头登位以来,这二阶堂菊就不顾身份的在这丫头身旁左右,不仅打败了曾经琉岛第一的一枝雷藏,还成了四大侍卫之首。如今看来,这丫头不仅仅想保住性命,还想推翻他这个亲叔叔,哼!想都别想。
“海棠,叔叔来见,只问一件事,上岛的中原人,是你安排的?”神代信友绝不允许有外来势力沁入琉岛,妄图改变琉岛的政治格局。
神代海棠啧啧摇摇头道:“叔叔,何时你变得这般八卦?一枝雷藏远赴中原榕城勘查是否中原有入侵琉岛之心,这个您是知道的,也是您是授意的。”
神代信友甩袖冷哼一声,算是承认。
“可一枝雷藏在中原被中原人以细作之名关押,而后得城主相救,引来一个双赢的合作计划,叔叔也是知情的,而今怎的还怪罪起海棠来?”神代海棠满腹委屈地说道。
“那你可知道那个城主的真实身份?”神代信友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说道。
“叔叔这话说的,作为一国公主,万人之上,琉岛千万民众,我怎可能将他们置之度外,自然查的一清二楚。”神代海棠说道。
“云国的内战皆是由他而起,现在他已经拿下云国四座城池,而今与云国大战一触即发,如果我们与他们合作,势必会引来云国的不满,你想琉岛因此而与云国交恶吗?”神代信友信誓旦旦地说道。
神代海棠故作惊讶地说道:“叔叔,你的消息怎会如此不灵通?”
“什……什么?”神代信友一时间被神代海棠的话给弄糊涂了。
“他如今可是六大城池的城主,而且我相信他的能力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反而我觉得他的志向很远大,大到他连后路都想好了,即便是日后他与云国战败,至少他可以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找到一片栖身之地,云国也不敢去找他。”神代海棠起身透过白色的纱帐,一道犀利的眼光睨着他道。
神代信友似乎也感应到在纱帐里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挺直背脊,说道:“看起来你找了一个很不错的帮手?”
“叔叔,说笑了,海棠势必要依仗叔叔的,也永远记得叔叔当年对海棠的……再造之恩。”神代海棠的声音微冷道。
神代信友眯了眯眼,又看了看闭着双眼的红衣男子,说道:“那叔叔就拭目以待。”
说完,便拂袖而去。
站在纱帐内的神代海棠,宽大的衣袖里紧握着双拳,冷笑着看着神代信友那气急败坏的身影,轻风起,一个俏丽佳人正矗立在屋内,冷声道:“自然不敢忘记叔叔当年的手下留情,海棠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