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划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二十二年前,吕宋国
一日,日光丰盈,庭院开满了鲜花,暗香盈动,沁人心扉。
亭亭少女正坐在藤曼上,荡着秋千,像任何一个拥抱着青春年华的小家碧玉,她远远地望着天上的太阳。日光照射,没过多久,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襟,如院落里那些散发着香气的花枝,她的身上,有女儿家的香气流动。
汗水蒸腾,令她觉得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朦胧、迷离,像是一场幻境。她下了秋千架,轻轻地擦洗自己的双手,掌心清透的掌纹,并没能及时告知她,接下来将要在发生的事情。
她,诸葛青青,吕宋国的长公主,备受国主宠爱,不仅因为她是当朝皇后所生,更因为她是长公主,她袭成了皇后孤傲清冷的美丽容貌,却也怀揣着少女悸动的心。
她的表哥季云深是禁军侍卫统领,从小授命贴身保护于她,自六岁那年的惊鸿一瞥,她的心便已沉沦,更暗自与季云深私定终生,只今日,宫外传来阵阵惨绝人寰的鬼哭狼嚎,顿时皇宫内外人人自危,吕宋的叛军已然在皇城不远处等待着最后一击。
作为禁军侍卫统领的季云深自然不能落后,他手持夙玉剑,一人力破敌万军,使得城外的叛军只能将营地设在百里开外,再也不能往前半步。
他心中不仅有吕宋的未来,更多的是守护着他心爱的公主,他不能倒下,就算战到只剩最后一人,他也要拼尽全力守护。
皇宫内的诸葛青青战火四起,残破的皇城,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只看着那个身着铠甲仍在奋勇抗敌的季云深,他手持夙玉剑狂舞,剑气横流,击起一地飞沙走石,迎敌而上的叛军打的七零八落。
季云深的眼神变了。不再温柔,而变得凶戾,一身破败不堪的铠甲飞扬,气势比起刚才还要更胜一筹!
“季云深,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并不适合乱世出英豪,吾乃天命之所归,归顺吾,荣华,富贵,女人,你将应有尽有。”叛军首领加齐?巴图布林,是平川城中最大部落的首领,吕宋的内斗便是由此人挑起,意图吞并吕宋,做平川最大的王者,与云国抗衡。
“我从不认为我是英雄。”季云深真气再涨,铠甲狂舞,“如果不会死的话。”
加齐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季云深,竟然在此时突破玄境阶品!”
季云深忽然将剑扬起,那长剑在空中像是一朵花一般的炸了开来。
一朵剑花,两朵剑花,三朵剑花!
闪成十朵百朵。
千朵万朵!
“好剑!”平川勇士法哈勒?拉扎格望着那剑花,赞叹道。
他同时一跃而起,冲着加齐和法哈勒当头砸下。
加齐瞳孔蓦然缩紧,一个旋身,刺出一刀,剑首处也竟是锋芒。
法哈勒全身肌肉虬结,抡起长刀,拼命一挥,刀身处也尽卷长风。
但不够,还不够。
不够抵挡住季云深的这一剑!
这一剑是灭天绝地的恐怖,风华绝代的艳丽,以及无可抵挡的霸,还有那,无踪无迹的道。
一剑既出,无边际,无穷尽,是无终。
夙玉剑!
加齐猛退,心刀震鸣不止,竟要再度脱手而出。
法哈勒也退,握刀的手颤抖不止,他突然嗅到死亡的味道,如此浓烈!
一剑收,季云深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神望地,停顿的那片刻,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了。
在场的众人有种错觉,好若那天地沧海间,只剩下那一身铠甲,一把长剑。
须臾混沌,万物凝滞,只见那长剑再度舞出一朵花来,花尖有光亮透出。
时间再度延展而开。
是那第二剑!
再次当头砸下!
“退!”加齐猛喝。
却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
一剑,如破云而出,携天地沧海之势!
一刀,若绝地扑杀,有杀神灭君之狠!
刀剑相交,瞬间之后,只见剑影,不见刀光!
“破!”法哈勒忽然怒喝一声,手中长刀瞬间裂成了无数碎片,他又踏前一步,手一挥,刀身碎片向那长剑逼去。
“落!”季云深长剑围绕着自己周身一旋,立住了身。
终于收剑。
刀身碎片稳稳地插在了他的胸膛。
法哈勒和加齐再退十步后立住了身,法哈勒两手衣袖粉碎,臂膀之处已是鲜血横流,他重重地喘着粗气,已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战季云深,碎了那柄跟随自己二十年的长刀,不论此战最后结果如何,从此都不会再有属于平川第一勇士法哈勒的传说了。
而面前这个看似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竟能一剑就逼得平川最高首领和第一勇士只有招架之力,就算他们之前不能确定对方的实力,现在也终于再也不用怀疑了。
“季云深,你是继燕华之后又一个让我感到畏惧的人。”加齐一身扶着深受重伤的法哈勒,一手持刀抵地。
季云深持剑静立,神色不改,冷眼望去:“又如何?”
说完,终是忍不住插在胸口上的刀片,吐了一大口鲜血,铠甲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他持剑跪地,却又硬生生地挺起胸膛,用所剩无几的内力逼出刀片,一时间血花四溅,他慢慢站起身,就算是死,他也要守护这最后的一道防线。
加齐仰天长笑:“季云深,你虽然有着燕华一样让人畏惧的能力,却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吾原本敬你是个英雄,怪只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一个狠戾的声音响起,季云深急忙抬起头,只见那浑身浴血的法哈勒已经一拳攻了过来。
季云深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一拳,如此充满死意的一拳!法哈勒要杀的是季云深,但是在他挥出这一拳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这一拳,带着平川第一勇士,垂锻二十余年的修为!
季云深拿起夙玉剑欲挡,却依然被一拳打得远远地飞了出去。一路向后滑了三十余步后才终于止身。可见这最后一拳的威势是多么的惊人。
法哈勒收拳,站在原地,喃喃道:“平川勇士,可死,不退!”
说完后,他仍然睁着眼睛,直挺挺地站着,只是那具身体再也没有动弹半分。
加齐默然地走到了法哈勒的身边,用手轻轻抚上了他依旧瞪着的眼睛,随即望向一口接一口吐血的季云深。
他一步一步地往季云深那边走去,他的气力也不多了,却没有一个人能拦住的他。
吕宋已是强弩之末,法哈勒用尽全力,拼死打出的一拳让季云深深受重伤,连手中夙玉剑都提不起来,加齐只有此时取他性命,完成对吕宋最后的吞并。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空中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缓缓吟诵道。
加齐大惊,寻声看着一个青衫身影高高站在吕宋皇城的城楼上,手摇折扇,纵身一跃而下,缓缓踏步而来,加齐微微眯起双眼,不确定道:“云国大监莲玉?”
莲玉笑而不答,只是继续前行,风残云卷,飞沙走石,足尖轻轻一点,来到加齐的面前,加齐连忙抱拳十分恭敬道:“大监。”
“平川王,好见外啊!”平川是云国的附属国,却一直不服于云国,一直想吞并吕宋来与云国,恰逢吕宋出了一个玄境高手季云深,一人力破万军,平川王加齐的第一勇士法哈勒也已经折在这场战役中,加齐也是没有太多气力再来抗衡莲玉,毕竟此人武功太过于诡异。
季云深又是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莲玉只是略略挑眉,加齐赔着笑脸道:“这吕宋国一向与我平川不睦已久,故而才施以薄惩。”
“是吗?”莲玉冷笑道。
“大监,吾立刻返回平川,不再冒犯吕宋。”加齐立马摆出态度,毕竟与莲玉打过几次交道,虽只是云国大监,但深受云国陛下的信任,想必来此另有图谋,如今已经不适合再去吞并吕宋,更何况法哈勒已身故,平川须得重整军队,来日方长,吕宋必定是他囊中之物。
“厚颜无耻!”季云深好不容易双手撑着剑站起身来,怒喝道。
见加齐夹着尾巴逃跑,自己也算是功成身退,折扇一开,悠然地摇了摇,然后来到满身是血的季云深面前,应道:“却是厚颜无耻!”
莲玉默然不语,季云深仰头与其对视,分毫不让,许久之后,季云深提不起一丝气力道:“为何放过他?”
“我可不是来杀人的。”莲玉笑道。
季云深用尽全力怒吼道:“平川加齐,这笔账,吕宋一定会与平川算。”
“世世代代,死亦不休!”
话音刚落,季云深倒地昏迷不醒,莲玉只连连摇头,就凭这样的身体也想死亦不休?
莲玉的到来无疑给了吕宋国君一个大大的惊喜,但与之付出的代价便是长公主诸葛青青。
宫人手捧着红色嫁衣来到她的住处,为了平衡吕宋国的内乱,不得不借助中原云国的力量,她最亲爱的父王将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入云国皇宫。
季云深便是此行的婚嫁使,纵使不愿,也为了国家的安危,她只能放下那些儿女私情,狠心决绝地与季云深分隔万里。
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宫人为她穿上嫁衣,凤冠霞披,珠帘遮住了她风华绝代的姣好容颜,那个英挺伟岸的男子紧了紧手中的夙玉剑,慢慢踱步来到她身边,还没等他开口,一把轻柔地嗓音:“云深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季云深更收紧了手中的夙玉剑,此刻,他多想提剑求得陛下将青青许配于他,虽与青青私定终生,却不过是过眼云烟。
“公主,轿子已在外等候多时。”季云深摒弃心中那一丝的爱恋,若是往后余生守候在她身旁,他也甘愿。
诸葛青青缓缓起身,看了眼季云深,这一世他们终究是无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