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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贾敏软软的靠在枕头上,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弄着黛玉精致的小脸,淡淡笑道,“也好,就让梨香和小丫鬟们做吧,你如今也上了年纪,一直照料的玉儿,这些重活儿就不必做了,还是到厨房看着他们准备今儿的饭菜吧!这以后呀,还是要你多费点儿心思,玉儿的饮食一定要注意啊!这孩子的寒毒虽然祛除了大半,究竟没有断根,饮食上一定要忌讳的!”

王嫂听着这话觉得甚是不祥,仿佛在交代后事似的,心内一酸,那眼眶变红了,忙忙拿帕子掩了口,低低应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牢牢记着那些忌讳的!这就去厨房盯着他们做饭!”贾敏点点头,她屏声敛气的退出房去,眼泪这才泉涌而出,不禁又想起贾敏对自己的如山恩情。

原来这王嫂本是旧日贾敏住在姑苏城时偶遇的一个贫苦寡妇,新死了丈夫,留下不足两个月的儿子和王嫂,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只好在街边自插草标,卖身为奴,只求能够得一副棺材安葬丈夫,养活自己和儿子。

街边围观的人虽多,但见她尚抱着一个奶孩子,能干什么活呢?有那善心的施舍一些吃食,叹息几声,表示爱莫能助。

正在王嫂绝望之时,恰逢贾敏坐着轿子上药铺采买药品,彼时她已经怀胎八月,即将临盆,从窗子里向外偶然一瞥,恰好对上一双哀怨绝望的泪眸,心中一动,便令停下轿来。

后来的事情自然就是王嫂进了林府,成了小黛玉的乳娘,从此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儿子也可以顺顺利利的养活了。因此这王嫂视贾敏为恩人,待黛玉比自己的儿子还要用心。

但是这貌美如仙,心地善良的夫人如今却是病弱不堪,随时都有可能离去,实在是叫人不得不伤心难过啊!

随着天气渐凉,贾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固然有小黛玉终日尽心侍奉尽孝,林海亦搁下公务悉心照顾,不断地请了各地的名医,但是诊断之后都是叹息,只说好好调养,内心放宽慰些或可熬过今冬,明年春天或者就会好吧。于是林海就明白这些不过是大夫安慰家属的话,自然是五内如焚,伤心痛骨,表面上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来安慰贾敏。

贾敏终究是红颜薄命,在来到扬州的第二年冬天,第一场雪飘落人间的那天夜晚,满含着不舍和牵挂离开了这个人世。

都中荣国府。

贾家老太太史老太君在接到林府报信,贾敏病重,药石无治的噩耗后,顿时哭将起来,“我的敏儿呀,你怎么可以扔下娘亲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以后怎么活呀……我要亲自去扬州,我要看看我的敏儿最后一面……”

她的两个儿媳,邢夫人和王夫人原本和贾敏不甚亲厚,更因为她当年拒绝了先皇的求婚,嫁给了探花林如海,从而使贾府白白丢失了一个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大好机会而耿耿于怀,因此虽然也假意伤心,劝解着老太太,那眼泪却硬是掉不下来。

倒是贾赦和贾政想着贾敏终究是自己嫡亲的妹妹,虽然有近二十年的光景没有见面,如今即将天人永隔,俱都齐齐落下泪来。

因见老太太伤心过度,贾政只得强忍内心悲痛,含泪劝道,“敏妹妹病重,儿子们都是很伤心的,可是扬州离都中隔着上千里路,母亲春秋已高,儿子怎么放心让您去呢?我和大哥即日就起程,前去探望,您且莫悲伤过度,哭坏了身子。”

贾赦也赶紧附和,“是啊,儿子们去就可以了,反正您就是去了敏妹妹也不会好起来啊!”

老太太听这话不好听,指着他怒道:“敏儿终究是你们的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贾赦惶然,只好灰头土脸的悄悄退下。贾母这才稍稍平静了些,一边拭泪一边对众人说道,“我就只敏儿这一个女儿,如今她若去了,留下一个六岁的外孙女儿黛玉如何是好?她也是我嫡亲的血脉,我要把她接来亲自抚养,想来敏儿也是欣慰的!”说完又哭将起来。

贾政赶紧说好,又道,“如今琏儿很是能干,这次去扬州,儿子想带上他,也好照应一下妹夫家的事情,这会儿他们家肯定很忙的!”

“你说的是,就这么办吧!”贾母红着眼睛摆摆手。众人见老太太有些倦怠,就慢慢退下。

当贾府众人一路奔丧,来到扬州林府,贾敏已经辞世,正在头七期间,贾赦、贾政、贾琏俱在灵前痛哭一场。

贾琏见林府管家柳不凡精明强干,将一切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并插不上手去,那内宅之中竟然让一个姑父的堂兄照料,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林静海这样一个人,看来不过是个远房的族人罢了。

姑父到底是帝师,身份清贵,还现任江南道巡盐御史,掌管着南六省的盐税,姑妈去世,前来吊唁的仕宦名流那是络绎不绝,排场之大不输于任何一家王侯之府。这林府之中,丫鬟婆子都是极讲究规矩礼节,下人小厮也是进退有度,一看就是书香世家,极讲究规矩礼节的。

而且贾琏趁着见见黛玉妹妹的机会,跟着林静海到内宅走了一遭,但见姑父的屋子里到处摆满了古董玩物,名家字画,那些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啊!

可见这林府家底殷实丰厚,姑妈不在了,自己可要好好讨姑父的欢喜才对,说不定可以捞些好处呢!

不提贾琏心里拨拉着小算盘,就连贾赦也看出了林家的富贵,虽然表面不甚奢华,但那些字画古董却是一向附庸风雅的他最爱的,一时不禁动了垂涎之意。但是也只能眼巴巴的看一眼,那林海倒是恢弘大气,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如今只是忙着痛哭敏儿妹妹,但是那个什么堂老爷林静海却仿佛一尊冰山般冷冰冰的,对贾家人全无半分热情,自己想搞到一星半点的好处看来也不太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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